薛洋讲述地很平静,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回忆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然而沈惜却从他的眼中,看见了那件事在他心中之深刻,是无法磨灭的。
一辈子的记忆。即使现在想起来,手指被马车一根根碾过的感觉仍然历历在目。他一向忍痛的能力异于常人,亦是拜此事所赐——一个七岁的孩子,倘若经历了那般痛苦,那么今后其他的疼痛也就可以熟视无睹了。
沈惜听着听着,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空空如也的断指处,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却只化作一句:“怪不得你那么爱吃甜的,怎么吃都不腻。”
那是手指被碾断也在贪恋的味道啊。
不知道为什么,沈惜感觉鼻子有点酸,她从未想过,会为了眼前这个人如此难受。
根本没法想象,究竟是什么让当年那个小男孩变成这样。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现在的薛洋一定不会让别人这般欺侮他,这样的变化过程,竟然是这般惨痛。
“我说我的事,你哭什么?”薛洋讶然地看见面前的女孩子眼圈发红,几乎要流下泪来,觉得不可理喻。他从来不会为别人的任何事而难受,一点也不曾有。即使是说自己的事,也就是一时想要找个人倾诉,完全没指望她怎么样,就当听个故事罢了。连他自己,说起这些事都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因为他知道,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了。更重要的是,那家人即将付出的代价,远比他要大得多。想想就十分愉悦,简直让他想笑出来。
可面前的沈惜却怔怔地看着他:“你的手现在还会疼吗?”声音已然带了些哭腔,“我听着都很疼,早知道,当时就……”
酒酿圆子,你要多少都盛给你了。
薛洋一愣,随即勾起一抹笑容。
“你是傻子吗?”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人,说的明明是他,结果他还没怎么着,她倒先哭上了。真是够奇怪的。
“你骂谁是傻子。”沈惜抹了一下眼睛,恨恨道。
“还说不是喜欢我呢,听个小破故事,瞧把你哭的。”薛洋朝她扔出一方帕子,道,“快擦擦吧,难看死了。”
“那也比你好看。而且我不是……唔!”
薛洋忽然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跟前,直接吻了上去。这个吻绵长而毫不温柔,几乎是侵.略般的撬开她的唇齿,将舌尖探入她的口中,轻轻舔舐。良久才放开了她,舔了舔嘴角,眼中笑意渐深:“甜的。”
“……”沈惜还未从方才发生的事中缓过神,脸上一片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情况?
沈惜心跳如雷,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事情。此刻她心情极为复杂,甜蜜中又带着一点疑惑与忐忑,却不知从何处来。似乎此刻的美好,须臾间便会化为乌有。
他吻她的时候,她完全没想过挣扎。这么说来,她是喜欢他的吧。那么他呢?
薛洋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脸上一会儿露出些许微笑,一会儿又愁云满面。他自己也没想到,一时情不自禁就这样做了,这代表着什么,他并没有去细想。只是她现在的反应,实在是太有趣了。
好像比研究走尸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我……我先走了。”沈惜匆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就进自己屋子去了。
留下薛洋在原地,似乎是十分愉悦的样子。随即想到,自己是不是该把她留下来,然后彻底让她变成自己的人。不过还是算了吧,反正来日方长,不着急。
不过在那之前,先让他把那些陈年旧事了结一下吧。念及此处,他的眼中忽然诡光闪烁,渐渐浮现出几分狠戾来。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做了一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