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途中见了刘姨。
马车在半途因盘查停在半道,刘姨便揭帘走了进来。刘姨原叫刘芸,是京旁村头来的,她看上去比云解恒大一些,云姝有些奇怪,多数女儿家在这个岁数孩子已经有几个了,可她仍是坚持与他们去西域受罪。刘姨面相和善,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慈爱,手上端着一只小碗。
“小姐,少爷。”刘姨有些微胖,显然奔波一时让她很是疲惫。她缓了口气道,“我向官差要了茶水,小姐少爷喝些解解渴。”
云彰虽是咳嗽,但谢孤臣早就带足了茶水,云姝本也不怎么需水,如此最需要那碗水的反倒是刘姨。
云彰踌躇着,他未想好怎么推辞,倒是外边的鸦七接了茬:“少爷刚上路备了一大囊水,此番已经见了底,想来不渴,鸦七也为小姐备了,刘姨此番折腾过了,水还是留予自己吧。”
云彰也顺水推舟道:“刘姨不必辛苦,也当我和云姝谢过罢。”
云姝才觉刘姨的确是个善心人,她在几番推拒后才犹豫着端碗下去,下车还回头向他们担忧道:“若是往后需什么吃食便来找刘姨,刘姨会想法弄来。”见云彰点点头,她才边叹气边走远,“真是苦了我的两个孩子哦。”
云姝反应甚迟,她只有在提到水才后知后觉感到嘴中干渴,但又不好意思唤刘姨回来。谢孤臣想来是临去匆忙,没有顾上她,云姝转向鸦七,看着背对着他们一身黑衣守在车外的少年:“你几时为我备了水?”
鸦七乍听到云姝的声音,被吓到似的踉跄一下,才慢吞吞又别扭地从身上解下一个水囊,涨红了脸递给她。
“既然是给我的,为何不早些给我。”云姝有些奇怪地看着不停抓耳挠腮仿佛要说什么的鸦七。方才他解围的冷淡气势泄了气般荡然无存。
鸦七先是嗯了一会:“我不知道……”
云姝歪头打量着他熟透的桃似的脸。
鸦七见云姝直直看着她,仿佛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扬起头看着天空:“我,我以为……你生气……我对不起……”最后还是没有完整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他这样一说,云姝想起来之前她曾经疯一样地咒骂过鸦七,想来这想法惯来粗暴的人将错误一并归咎为自己。她安抚地笑了笑:“是我没有仔细思考,对着谁骂谁,不是你的错。”然后她就看见鸦七惊讶地转头看她,旋即笑了出来,云姝发现他笑起来会有虎牙,带着稚嫩和感激。云姝也笑了,她下车接过他的水囊。
鸦七见她亲自下车,又有些慌乱,云姝掩袖抿了一小口,清冽中有一丝甘甜,因是山中灌来的泉水,她笑着看着鸦七,于是他又开始无措起来,抿紧了嘴在一旁小心看着她。
云彰的声音慢悠悠地从车厢中滑出来:“姝儿,外头烈日炎炎,不若进来避一避。”
云姝忍不住笑出声来,云彰的声音夹着十足的不满,末尾那“避一避”几乎是咬牙说的。
云姝向定在原地的鸦七点了点头:“很好喝。”便回了车厢。
车帘掀开便是云彰盯着帘外死气沉沉的眼,他见云姝看来,又十分生硬地换上笑容。云姝觉着好笑,再看外边,鸦七似乎已经到某棵树上去避了。云彰这次未曾拐弯抹角地说些什么,有些忧心地望向云姝:“姝儿不小了,哥再不济,也会与你寻一个同哥一样的如意郎君。”这一次他是咬着“如意郎君”这四个字。而他的眼神,仿佛在提醒鸦七是个“狼君”。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沉痛,含着未曾好好照顾妹妹,未曾撑起一个家的意味,云姝愣生生在他的注视下打了个寒战。她很少见温润如云彰会如此针对某人,便笑着自顾转移话题:“既是烈日炎炎,便叫外边人也来些同避罢。”
果不其然,云彰露出了你就是想着那个粗人的表情,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好像这时给他一把刀,他便要在那鸦七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我看谢公子也累了,我便让他过来歇一歇。盘查之事交付下人即可。”云彰仍是笑着,全然不知云姝已经看穿他心中的小九九。
云姝来不及阻止,就见云彰风驰电掣地唤来仆役,转眼谢孤臣就来了。料是他再神机妙算也不知这兄妹打的是什么算盘,为云彰携了壶新茶,看着云姝的水囊皱了皱眉,旋又淡淡笑开向云姝一揖,云姝知这是为他的疏漏道歉,便轻轻点了点头。
“虽是盘查得紧,但该处理得便处理掉了。”谢孤臣以为他们忧心,便将盘查的详细告知。
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声“搜查“,这下便是谢孤臣也有些惊讶。他揭帘去了外头,只听得有几人喧闹之声,还有一个云姝觉得似曾相识的粗犷的声音:”官府下令严查,我负责这一代的,任何商队都不能放过!”
云彰看起啦大致明白了,他的脸变得煞白,向云姝悄悄比口型:“又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