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彰闻讯匆忙刚回来的时候,便是看到房内一片狼藉,所有的茶盏被褥屏风都在地上,鸦七无奈蹲在一个角落,云彰走进才看到他死死护住怀中双目赤红,胡乱扑腾的云姝。云彰想让鸦七退下,但云姝转而狠狠地瞪着他,那样子是将所有人都当作仇人了。
谢孤臣倚在门边静静看着,心里计算着损失。他算完后把账报给手下,微微笑着立在那儿看戏,犹是明月清风的样子。
云彰还是让鸦七退下了,云姝一被松开便使劲推开挡在面前的云彰,想向门外冲去。云彰到底还是比她大,将她一把拉住。云姝终于开口,嘴中溢出牙齿咬出来的血,她的眼神绝望极了,声音破碎:“为什么你们不要爹爹了?”
云彰一怔,他摇了摇头,云姝又大叫:“骗子!一群骗子!他没有死,我要回去救他!”
她又哭又笑,咬住云彰的手臂,嘴中鲜血越来越多,但云彰还是紧紧抱住她。
“你不是爹生的!你放开我!云家没有你这样的人!我不要你这个哥哥了!”云姝疯狂地寻找最恶毒的词汇,她的眼中只有云解恒在冲她笑着,云姝嘶吼着,好像这样她就能离那个幻象近一点,面前的一切都是阻碍。
“我讨厌你!我恨你!放开我,谢孤臣!你去救爹爹!”云姝已经没有理智了,但谢孤臣还是静静地立着,只是脸上没有笑容。他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云姝,专注地让云姝几乎一瞬间清醒。
但云解恒的幻象又浮了上来,她开始用力地踢打云彰。云姝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只知道她答应过云解恒要一直陪他,他要看她成长,看她出嫁,为她的孩子命名,然后颐养天年,人生美满。所以她要去救他,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想要爹爹。
云姝的袖口掉出一只木笛,她发疯地将木笛摔碎在了云彰面前:“滚开!你不是我哥!”
云姝仍在奋力踢打,但云彰已经越来越虚弱。他仍握住她的手臂,但是在云姝面前缓缓跪下来,脸色惨败如纸。云姝突然安定下来,她的内心突然被巨大的恐慌填满。云彰笑着用手拂过云姝的脸颊:“好姝儿。”然后倒在她面前。
云姝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只依稀看见谢孤臣走上前来为云彰把脉,那书生气质的人将云彰嘴边的血抹尽了,向她拱手道:“本来这几天脉象转稳,这一下怕是复发。“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小姐,顽疾深中,在下也无力回天。能陪他一时便是一时吧。“
云姝耳边一片嗡嗡声,又听谢孤臣续道:“在下与令兄并非不救云相,只是力不能及。何况令兄委实受不得如此折腾。之所以以谎言相告,只是怕小姐忍受煎熬。“
她忘了他生性沉闷,从来是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
云姝看着仆从过来将云彰扶到了床榻上。他安静的,像他平时看书的样子,若是看见了她,便会抿唇一笑,唤她过来。若是看见了她……
可他如今只是静静躺着,嘴角还带着方才对着发疯的她的笑意。
云姝将摔碎的木笛捡起,她的眼泪漫过眼眶。她走到云彰床前,将头埋在他的被子里,闷闷叫了声:“哥……”
云彰总是纵容她,云解恒曾说在她出生前,小云彰便常伏在娘的肚子上,天天想着要妹妹,连在寺中挂的心愿也是妹妹。小云姝生下后第一个抱她的是稳婆,第二个便是急急抢过来的云彰。云彰定然是疼极了她,在幼时家里的新鲜的小玩意都是云彰挑的。
她的哥哥一点都不善言辞,只是会笑着让她到他身边来,然后张开双臂,为她遮去一切风雨。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云彰代替了娘亲的位置。
她找到他的手,只感到一阵战栗——那是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手,经过奔波忙碌,瘦的可以摸到骨节。
云彰床边放着一只瓷兔儿,谢孤臣命下人带来,说是云彰挑了许久的。那是一只光洁的兔儿,耳朵向上翘着,眼睛虽是两点墨却颇有灵气,身上的瓷带些青色,是上好质地。云彰总是认为云姝生得像只雪白的兔儿,这挑的也确与她有几分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