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这边手忙脚乱的,显阳殿内也好不到哪去。
齐王妃是皇后之姊,又嫁的是先帝的同母弟齐王冯攸,本该是风光无限的。
奈何丈夫早逝,儿子年幼,还未能支应门户,自己虽是贾家女,但为原配所生,和皇后并非一母同胞。再加之先帝晚年曾有臣子上书请立齐王为储君,齐王后来早逝也是因此为小人所害。两姐妹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
齐王妃深知当今对齐王难免有些膈应,虽说当今圣上痴傻,但好歹也是皇帝。自己这个妹妹大权独揽,哪怕就是看在同为贾家人的份上,也不至于对自己不管不顾。
因此,常常进宫与皇后闲话家常,倒是比皇后亲妹——散骑常侍韩寿的夫人贾宓来得更勤。
贾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面上虽还客套,可眉目间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了,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靓丽得刺目,一下一下叩击桌面。
齐王妃适时地住口,把原来想在皇后面前提一提自己的孩儿的打算压了下去,她可不敢触这位祖宗的霉头。
今日本是约定好贾氏三姐妹一起商讨关于父亲鲁国公爵位承嗣一事,偏偏这正主迟迟不至,适逢这两天贾宁贾宓生母郭夫人病倒,缠绵病榻,一应事宜都落到贾皇后身上。
这最小的妹妹如此任性,怎能不让人心烦。
眼见贾皇后脸色越来越黑,齐王妃忙打圆场:“许是侍郎府上有事儿,一时脱不开身也是有的。近日家里事儿多,韩夫人常常是两头跑的,一时忘了时间罢了。娘娘万不要动气才好。”
贾皇后嗤笑一声,讥讽道:“王妃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谁不知道韩夫人本事大得很,莫说区区承爵这样的小事儿,便是女儿家择婿这样的大事儿,人家一个人就能办了。”
贾宓本是高高兴兴来的,她的长子早年曾被郭夫人过继给贾家承嗣,更名贾谧,如今终于到了袭爵的时候了,可一进来就听到自己姐姐数落了自己一番,登时便有些不高兴。
贾宓是家中幼女,颇得父母亲宠爱,亲姐姐又一路由太子妃做到皇后,此时贾家如日中天,她又嫁得如意郎君,自然是十分得意的。
只是姐姐平时积威甚重,再加上此刻脸色十分难看,她便将恼怒朝向了齐王妃。
“不过是来迟了一时半刻,王妃便是这样在娘娘面前编排我吗?啧啧,到底不是嫡亲的姐妹,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使刀子呢。”
这话再配上贾宓刻意拔高的尖刺声音,饶是齐王妃涵养再好,也不免有些忿忿。
那韩寿不过一小吏,偶然得了贾宓青眼,两人又是婚前幽会,私定终身,父亲不得已接受了这门亲事,一路提拔做了散骑常侍。
再怎么提拔不过是一副空皮囊罢了,没有真本事,以后有这个妹妹受的。
“放肆!”贾皇后的暴脾气朝野共知,无人敢触怒,平素她待妹妹也是多为纵容,这一次却动了真怒。
“早就已经商量好的时辰你不当回事儿,让两位姐姐苦等。进来没有一句请安恕罪,当这皇宫是韩府吗,任你作威作福?我贾家就是这样教女儿行事的吗?”
这话有些重了,齐王妃装作惶恐之状低下头,实则心里暗暗窃喜。齐王妃早就对贾宓不满了,按说自己好歹也是尊贵的皇室命妇,还是贾家的原配长女,每天被一个侍郎夫人踩脸面算是怎么回事儿。
暗中观察了一下贾宓的神色,果然是又羞恼又委屈,心里更解气了。
这贾府的三位千金各有千秋。齐王妃贾褒原配所出,温雅端丽,大方得体,又很会审时度势,是标准的贤妻良母。
贾皇后贾宁为继室郭夫人所出,完全继承了郭夫人彪悍的性格,杀伐决断,却也和母亲一样,善妒成性。
这最小的女儿贾宓是三姐妹中容貌最为出色的。芙蓉面,柳叶眉,只是嘴唇略厚,且生了一双狭长凤眼,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勾人的紧,自有一股艳丽风流在其中,不免让人想起她未出阁时和现在丈夫的香艳□□。
这位韩夫人此刻连忙告饶:“此事是我的错,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我只是想着长源(贾谧的字)从小就养在贾府,深受父亲母亲的疼爱,他又是早早就改了贾姓的,由他来绵延贾家的香火,承袭父亲的爵位是最顺理成章的,实在是不必要再做更多商议和思虑。
这本就是我们贾府的家事,哪里由得外人来指指点点。更何况有皇后娘娘您在,朝廷之中又有谁敢反驳呢?”
贾皇后本在为朝堂之事烦恼,又听了贾宓这一番不着边际的话,笑了,只道:“是呢,如今我权柄在握,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拿这区区小事来烦我呢
况且我们长源自小聪慧,父亲在世时就夸过的。莫说一个爵位,长源是本宫的外甥,日后还能亏待了他不成?这大好前程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