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倾盆而下的暴雨，倏忽变为风中摇曳的雨丝，在五彩霓虹的晕染下，如梦幻泡影。
高易楼咬唇，表情紧绷，好像陶柠不跟他走，立刻就会跳起来揍人。
可惜眼睛出卖了他，薄薄水雾附着瞳孔，里面写满了卑微请求。
“求你，选我。”这是他没有说出的话。
陶柠想笑，心里升腾强烈快慰，身体故意轻轻靠近旁边打伞的秦明月。
果然，微小的动作让高易楼惊慌失措，他睁大眼睛瞪陶柠，喉结滚动，紧张地咽口水。
处于劣势地位的人，一旦攥紧强者的弱点，逆袭的愉悦会放大很多倍。
陶柠沉浸在戏弄高易楼的快乐中，直到秦明月低声说：“陶陶，别玩了。再玩对面的小哥要哭了～”
她才回神，思考起自己处境。
秦明月的黑伞极大，将陶柠护得严严实实。
她抬头，见秦明月一脸无辜地看自己。
“选谁？我真有选择的权利？”
几秒后，她离开黑伞遮蔽，一步步走向高易楼。
高易楼微微张嘴，先是惊讶，然后眉毛舒展，露出胜券在握的模样，接着又有些疑惑地眯起眼睛。
“我们谈谈？”陶柠说。
“好。”高易楼答应。
身后轿车引擎发动，洛云从车窗里伸出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张名片：“陶柠，需要帮助时打电话。”
陶柠小跑到窗边，双手接过名片。
她直觉洛云是个好人，而且是这堆人里唯一的正常人，甚至动了选他的念头。
只是现在有太多问题想问高易楼，只好暂时放下这个选项。
洛云看了看陶柠，点头致意后不再多说。
车窗缓缓上升，隔绝了最后的接触。
陶柠伫立良久，目送轿车融入夜色。
她望着洛云离开，心里萦绕熟悉的感觉，无能无力，又习以为常，似乎这样的送别曾上演过许多次。
她好像认识他，但如此惊艳绝伦的相貌，见过一次后怎么会毫无印象？
“怪怪的。”陶柠摇头，幽幽叹气。
“人都走了，你站着干嘛？想选他，追上去啊。”高易楼在身后冷嘲热讽。
陶柠毫不理睬，冷漠相对。
高易楼更加生气，原本被挑选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满肚子怒火快撑爆了。
“给我！”他大吼一声。
“？”陶柠抬起眼皮，瞥他。
“名片，给我！”高易楼拖着伤腿，一瘸一拐挪到她面前，伸出手叫到。
陶柠慢腾腾翻转卡片，借着商铺亮光看见金色背景上凸起三行字。
第一行：FORA贸易（L市）有限公司。
第二行：洛云。
第三行：一串号码。
和普通名片不同，这张没有印制职务而是大剌剌写着电话的卡片，看来是极其私人化的。
初次见面，洛云就展现了十足诚意，尽管陶柠没选他，但只要陶柠愿意，依然可以联系到他。
高易楼看着女孩脸上浮现笑容，感觉五脏六腑快要爆炸，干脆上手去夺。
陶柠护好名片，用胳膊肘袭击高易楼。
没想到少年摇晃一下，居然摔倒在水污里。
“东郭与狼。”陶柠俯视他，冷漠到。
“你！你是说我恩将仇报？”高易楼用手支撑身体，由于右腿失去力气，试了几次也没站起来，重新跌回水里。
“谁知道呢。”陶柠把名片塞到裤兜，一手提着蛋糕盒，一手垂在身侧。
“你什么也不懂，你个白痴！”高易楼红着双眼，挥掌猛击地面雨水。
陶柠向后退，嫌弃地躲避四溅的雨水，毫无感情说到：“请你告诉我理由。”
莫名其妙举办生日趴，莫名其妙吃徐越的醋，莫名其妙大发雷霆，莫名其妙和人打架，所有事情都很可疑。
最可疑的就是高易楼本身！
陶柠迫切需要知道真相，少年却低头沉默。
往来行人从身旁急匆匆走过，少数好奇者会特意扭头看看他们二人。
也许是被陌生目光打量着难受，高易楼总算抬头，眼巴巴望向女孩。
陶柠偷偷瞄高易楼的裤腿，看到没有血渗出，断定刚才的血河只是幻象。
于是硬起心肠、不为所动，除非高易楼主动开口解释，否则她肯定不会先说话。
僵持中，徐越打着伞跑来，把陶柠落在KTV的包塞回她怀里，又蹲到地下扶起高易楼。
“楼哥，回家吗？”他问。
高易楼摇头，盯着陶柠一动不动。
“行吧，你俩相亲相爱，告辞。”陶柠钻进地铁站。
“小柠，等一下。”高易楼思考再三，追了上去。
凌江站地铁B口，要走一段楼梯才能乘坐扶梯。
高易楼拖着伤腿，一阶阶往下跳，终于在最后快到平地时拉住陶柠衣服。
“放手，有病啊你！”陶柠挥着挎包朝他脸上打。
高易楼没躲，生生挨了一下，脸倒不疼，就是头更晕了，脚底下不稳，从倒数第三阶上摔下去。
陶柠惊慌，她的包是今夏流行的亚克力透明硬壳包，八角尖尖，打人贼疼。
她举起小包，在某个尖角上看到血迹。
“你好像打伤我了。”高易楼扶墙站直身子，声音虚弱又理直气壮。
原本有些愧疚，一听这话陶柠火冒三丈：“你这种怪物，死就死吧！别想我会再救你。”
高易楼的脸从眼角到下颚被划出一道伤口，正突突冒血，配上凶狠的表情，实在很恐怖。
“怪物？呵。”高易楼冷笑，看着陶柠飞快跑坐上下行扶梯，没有再追。
陶柠心脏砰砰狂跳，她要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更要逃离高易楼这个疯子。
到了地铁安检口，看到地铁警务人员，心稍微安定。
“这个世界是有警察的，真好。”
***
高易楼用手捂住脸，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靠着墙，呆在原地没动。
“计划顺利，成功引出两人。一人有制造幻境能力，另一人能力未知。”
比起之前多次强制回档，这次至少看见了敌人是谁。
他满意地上扬嘴角，没想到小小动作牵连着伤口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