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元兵比周芷若可光明正大多了，把手里的银钱颠了一颠，极为看不上地揣进怀里，而后一伸手叫周芷若过去，右脚却暗暗伸了出来，在她脚下一拌。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周芷若的眼睛。但是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周芷若弓着身子，点头作揖，半点没防备地抬脚，而后顺着那元兵脚下的力道，狠狠扑在前头，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的元兵见此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连一旁帐篷里进出的番僧都忍不住投来充满笑意的目光。但周芷若脸皮极厚，也不在乎身后峨眉众人的眼光，竟磨在地上半天，好似起不来一般，捂着胸口喘了好大一会儿，方才缓缓咳了两下，双手费劲力气地撑着地，慢慢往前爬了两步，跌坐起来。
这番场景若落在旁人身上，峨眉众人必要如刚才一般，怒火四溢，生出锄强扶弱之心来，可落到武力卓绝的周芷若身上，心里就五味杂陈，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笑，该酸还是该苦。明知她是做戏做上瘾了，但还是觉得这场景着实悲苦，明知她一掌就能击杀那个小兵，躲过这般戏弄，却还是假戏真做，成旁人笑料，又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悲戚之意。峨眉之人一时皆是无话可说，也没人如周芷若那般故意做戏塞钱，个个都老实得很，倒是默默过了关去，也未被人拉出来特意搜查。
等出了关口，周芷若方才细细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冷肃了脸道，“咱们快走，等过上几日，这些道上都未查出成群的女子，元军必然要入城进镇前去搜查。到时候，咱们的行踪就瞒不得了。”
灭绝师太闻言点了下头，静虚静慧等人也皆看向她，无一人出言，都等着她吩咐。
“咱们连夜往回走，再不入城镇，低调潜行。若遇上偏僻村落，便歇歇脚，若是遇不上，咱们就凑合几日。这一路上出了关卡，说不得还会遇上旁的兵祸，咱们总要戒备才是。”周芷若一言成谶，不出数日的功夫就行到了一处遭了兵祸的村子，残垣断壁，一如光明顶上如今的样子。
“咱们还进去吗？”又是一个傍晚，天边西边一片橘红之色。原是很漂亮的火烧云，但现在却有些火光冲天的不祥之意。灭绝师太走到漆黑村子口，望着头顶的石牌坊，和周芷若并肩而立，站了许久，后头的静慧终于顶不住开口来问。
“进去看看，咱们这两天风餐露宿，连个避风的地方也没有。这里总归还能剩几堵墙。”周芷若看了眼灭绝师太，正巧她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周芷若便回过头，与静慧道，“再好好找找，也许会有躲在山上和地窖里的人，还在这儿住着。要是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上一把。”
“是。”静慧双手抱拳应下。平日里她们也少走这些贫苦之地，不知朝廷的恶政之下，农户之家竟难过到这步田地。大宗的土地不是蒙古贵族所有，就是落到了与其勾结的色目人、汉人富户老爷手里，蒙人还可入军营混口饭吃，夺走家园的农户汉人若不加入义军，就只能流离失所，或是拜庙入寺，或是直接端个破碗，讨口饭吃。
世道艰难，万生皆苦。周芷若看着村口那块石鼓上雕刻的细密花纹，遥想了下当年这家人祖上辉煌时的光景，脚下不停，匆匆而过。刚走了几步，就见旁边的一处房门紧闭，和四周大开的房门很是不同。
“路过旅人。可有人在？”周芷若上前敲了下门，身后的跟着的峨眉弟子也有几个停下了脚步，站在其后，形成拱卫之势，目光一齐落在门后。
但门后半点声响也没有。周芷若见此，就算知道里头也许有人，但到底不愿强闯，回头与人说了句“算了吧”，挥手就要带着他们走。
可周芷若刚刚一动，门后又多了些轻微的脚步声。周芷若一回头，就见紧锁的大门微微开了条缝隙，又猛然关上了。
“这位大姐，”周芷若先是一愣，之后看了眼四周皆是男子打扮的峨眉弟子，立时明白了大半，又上前对着大门道，“大姐，我们都是女子，出门在外为了安全才这般打扮。开开门吧。”
话音落了许久，房门才再度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脸来，端的是眉目精致，颜色温柔。也怪不得这般小心谨慎，偷活到了现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