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的功夫，出去的弟子便寻了不少的男子衣衫回来，也有女弟子本就为了行走江湖方便，随身带了，因此倒也不甚麻烦，只是换上了衣衫，重扎了头发，也终究还是眉清目秀，比寻常男子文弱不少。
“你是何时知道我身份的？”金花婆婆头一个易容之人就是周芷若，只见她拿了些寻常女子所用脂粉等物，混了些黄粉来，在周芷若脸上抹了一圈，立时就遮去了不少白皙，手上不停，嘴上也没闲着，冷不丁就问了周芷若一句。
周芷若看着铜镜里隐隐约约的面目，分外沉着，“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故意说漏了嘴，告诉我的。”
“谢三哥。”金花婆婆的目光一沉，盯着周芷若的眼睛也锐利了些，“你这脸上有肉，身子却细小，要是有经验老到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小姑娘。只能让眼睛再浮肿些，才像个有病的小子。”
金花婆婆的眼角扫过周芷若纤细的脖子，那一瞬，仿佛一伸手她就能狠狠地掐断那个细白的颈子，叫这个知道自己来龙去脉身份的人永远闭上自己的嘴。但这个念头一瞬即逝，她很快就垂下眼，手里拿了个小刀来，比到周芷若的眼前。
“闭眼。”金花婆婆冷然吩咐了一声，周芷若闻言眨了下眼睛，颇有些疑惑，但她半点没有，下一秒便扇动睫毛，合上了眼睑。
灭绝师太早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此时，这间屋中仅有周芷若与金花婆婆二人，桌上的香炉里染着寺里常年烧的檀香，袅袅的香气混着阳光激起的烟尘一同升腾，在空气里打着转，然后飘散得无影无踪。
金花婆婆握着匕首，停了一息，方才手起刀落。可怜周芷若两条粗密的眉毛，瞬间便七零八落，脸上也多了几分颓唐之气。
“婆婆刚才在想什么？”周芷若没有睁开眼，依旧死死闭着，不过，镜子里的她却从一个俊俏柔美的小书生变成了一个孱弱浮肿，一身病态的普通人。只是一开口，依旧中气十足，甚至多了些逼问之意。
“我有一个女儿，你知道的，叫做小昭。本来我还想寻一寻她，但是也没来得及。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那刚割了眉毛的小刀依旧在金花婆婆的手里，只是现在被阳光照上了，方才显露出半分刚才未见的锋利来，却是通体乌黑，半点光影不闪，端的是一把杀人利器。
“要是在元军围困之前没下山去，婆婆多半是见不着她了。如今光明顶上的情形很不好，婆婆没看见，到处都是一片焦灰，半个活物都没有。不过，谁说得准呢？她若是也易容成旁人的模样，旁人轻易也寻不见她。”周芷若想起他们进入密道之后，把小昭的尸体划烂了脸，推了出去，现在应该也和那些坑洞里的灰烬与骨头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了。
“嗯。”金花婆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她来，她当初叫自己的女儿去总坛，也存了侥幸的心思。想着有自己的老脸在，就算是她被人识破，杨逍他们也不会轻易杀了她，谁知这些日子光明顶乱成一团，她留下的记号也总是无人回应，这才病急乱投医，问到了周芷若这里，但也不过一问而已，本没报什么希望。
周芷若此时方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半点都不见原本的面目了。
一下午的休整收拾和易容过后，周芷若带着峨眉众人擦着黄昏的边出了镇子，走了一个时辰的路，方才看见那些人所说的拦路关卡。果然是森严戒备，头顶燃着火盆，下头拦着木头障子，旁边的帐篷里元兵进进出出，总有路人被揪出来拉到一边，摸遍全身，或是掏空了口袋，或是反抗之后，血溅了一地。
匆忙之中，周芷若所说的扶灵之事也未成形，但峨眉之人也大多化成了病弱的样子，仿佛是一个村的人，都惹上了什么病，方才一同出逃。
其实这个计策有些危险，如果元兵怕他们祸害人，想要一刀一个结果了，那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但若他们说自己的目的地势滁州，抗元义军的所在，那就又有不同了。
周芷若自然当仁不让，走在了第一个。她手里攥了一把铜钱，里头掺了块指甲盖大小，成色极差的银子。等轮到她的时候，假装站立不住，故意一把扯住旁边元兵的袖子，把手里的银钱递了过去，讨好一笑，虚弱地说道，“军爷，行个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