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恨意还是更多,子郢眼睁睁看着真相被颠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被一个冒牌货毁灭。他心中的绝望和愤恨,绝不是两句话能化解的。
额上的鲜血顺着面颊流下,流进眼睛,子郢的视线都变作红色,嘴里也全是血。他张张嘴巴,血从嘴角喷涌而出,染红了誉承的衣袖:“助纣为虐……无愧……”
热血溢到喉咙,哽住了呼吸。子郢眼前的红色变作一片白光,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结束这个短暂、痛苦的人生了。
“对不起……若有来世,我定一命还一命,倾尽一生,来补偿你!”
这句话,跟着子郢一起,堕入了那无边的黑暗。再醒来的时候,这句话便更清晰地留在脑海里,仿佛篆刻一般。
子郢看着誉承,轻笑道;“有时候我会想,我重生一世,其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细长的手指滑过誉承的面颊,滑过他的眼眸:“一定是为了你当时眼睛里的无奈和忏悔,为了那句‘倾尽一生,补偿你’。所以,我是为了不让你再犯错误才重生的,你可不能再因为任何理由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
誉承惊呆地看着子郢:“所以,你五年前重生之后,便就计划着五年后来瑞贤山庄找我?”
“那倒不是,我只是重活了一回,又不是成了神仙。”子郢道:“重生之后,我便一心想着逃走。郭成爷爷想来想去,想到了淮安王。”
“我们做了计划,只带着静心一人,拿着母后的信物,偷偷藏在进出宅子的粪车里逃了出来。”
誉承恍然道:“你失踪之后,商储函和楚之桁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你是怎么逃走的。原来竟是……”说着心疼地摸摸子郢的面颊:“真是吃太多苦了。”
“其实没有,就算在粪桶的夹层里,也比在陈官郡的宅子里好太多。”子郢笑笑道:“还好上天垂怜,我跟静心比较顺利地到了陈官郡临县,那里有淮安王的产业,帮我们联络了王叔,得以不露痕迹的去了常州府。”
誉承笑笑:“这些我都知道了,虽然那时候因为给你下毒,跟他们起了纷争,没管这件事。但后来你来瑞贤山庄,我让密卫查了你。”
子郢偏头看着誉承:“我知道以你的本事早查了我,但却没告知东宫,就说明我的推测没错。你回京之后那么反常的举动,一定是有问题。”
誉承蹙眉:“哪里让你觉得就那么反常,反常到你敢去瑞贤山庄冒那个险?”
子郢挑挑眉毛,酸溜溜地道:“久别胜新婚呀。你征战边疆整整五年,按理说应该跟太子黏在东宫半月不离开才对,哪儿有一日未停,就直接告病跑了的道理。”
誉承看着子郢的模样,唇边的笑深了起来:“你觉得,我跟太子当日已经到了那个地步?”
“誉载凛情深似海,倾力辅佐,我前世也是经历过的。”子郢微微嘟着嘴唇,极力假装自己不在意。
“那是没有五年征战,没有你失踪的人生。”誉承道:“五年前你失踪的时候,我跟商储函刚刚有了那个苗头。他还没正式的向我表明心迹,我也没笃定就要……用你的话说‘助纣为虐’。”
誉承说着伸手将腰间那个子郢的旧香囊取下来道:“你那日用来装这个香囊的盒子里面,便装了商储函为了拉拢我,精心准备的东西。可惜,我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什么都不能让我动容了。”
子郢愣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这盒子是那日慌乱的时候我意外卷在披风里带回来的,里面是空的。我就想既然是从你那里拿来的,正好一并还回去。”
誉承皱皱眉头:“你披风放在何处?”
“就在……”子郢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就在你喝完汤,吐得一塌糊涂那里,搁在脚凳上,因为沾了些污物,静心就给我卷了卷拿回去清洗。”
誉承听了愣了半响,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天意,看来那盒子应该是不小心被碰下来,里面的东西肯定掉进了污物里,已经一起被清理了。”
子郢好奇地看着誉承:“里面是什么?商储函那么笃定能打动你的心?”
“没什么,若是好东西,我便不会拒绝了。”誉承淡淡地道。
子郢长眉横了起来:“别想蒙我,方才还说呢,你什么都不缺。在你眼中,好的东西自然是有感情的,绝不会是贵重的。”
“这你可说错了,那东西极其贵重,可以说价值连城。”誉承说着,伸手将嘟着嘴巴的子郢搂进怀里:“不过,多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我现在搂着的。这才是我一命还一命来的,是要用几辈子来偿还的——无价之宝。”
营帐外,夜色深如墨,一个黑影突然从营地边缘的一处栅栏翻进来,动作极为敏捷。
不过,还是被不远处的卫兵察觉,立刻喝道:“谁!”
火把照过来,只见秦风副将金展志挥手道:“是我,我来查看一下边角处的围栏,前几日这里有些破损。”
卫兵见是金展志,也没再多问,双方寒暄几句,金展志便往自己营帐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