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鸷一愣，说：“你是这四年去学了笛子么？”他走到肖愈身边坐下，静静听曲。
肖愈望着他，说了声“嗯”，然后继续吹，将一首曲子完完整整吹完才停下。
平鸷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刚才的喜悦收敛了一些，问他：“肖愈呢？”
肖愈的动作一滞：“嗯？”
平鸷轻轻扳过他的脑袋，伸手在发际处摸了片刻，终于摸到面具的边缘，手一扯，面具就掉了下来：“子都。”
“这下你信了吧。”子都说，“他从来就没来过，上一次也是我，就是戴的这个玩意儿。”
平鸷斜
倚在桌上，悠然说道：“你怎么不说，上一次我一晚上都没认出肖愈是你假扮的，这次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的真身。”
子都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笛子玩儿：“上次你喝的烂醉，脑子都不清醒。”
平鸷嗤笑一声：“你越描越黑。”
子都咬了嘴唇扭过头，突然变哑巴不说话。
“上次还说讨厌我，非要赶我走，今天又下帖子请我来。”平鸷故意拉长了声音，“你该不会明明心里喜欢我，喜欢的要命，却是口是心非不愿说吧。”
子都被他气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我，你……滚！”
平鸷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急忙赔罪：“我信口开河，满嘴胡言，你别生气。”
在他的安抚下，子都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就在平鸷刚把毛捋顺的时候，他又多了一句嘴：“比我养的鸽子还好哄。”
于是子都又一次炸了毛。
平鸷感慨自己喝了酒就嘴瓢，一不留神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还好他养鸽子经验丰富，一次顺毛不成，那就多顺几次。
“你今年，顶多十五岁吧。”平鸷忽然说。
子都气鼓鼓地说：“不是。”
“哦，那就是十六了。”平鸷笑了笑，“一眼看上去觉得你很圆滑，但是多次相处后，觉得你极为易怒，再细细一想，原来是少年意气。”
子都反驳他：“十六怎么了？你能比我大几岁？”
“没怎么，我夸你青春年少，不像我，死气沉沉的。”平鸷说。明明是在夸人，语气里毫无奉承之感，反而十分真挚。
子都：“不要以为你有个妹妹，就能给天下所有比你小的人做兄长。”他虽然是在说狠话，但明显又被平鸷忽悠住了，这话一点儿分量都没有。
“哎，对了，你到底是怎么一眼看出我不是他的？”子都问，“明明我就嗯了一声，别的话一句都没说。”
“你是你，他是他。”平鸷诚恳说道，“你们不一样。肖愈沉稳，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而你，像是天生的耀眼，引人注目。”
平鸷也没想到，自己拿哄妹妹的方法来哄子都，竟然这么快就见效。他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子都竟然不像以前那样话多聒噪，反而安安静静做一名聆听者。
“子都，你回希声坊一趟吧。”平鸷忽然说，“你都好久没去过了，去看看鱼姐姐。”
子都愣了愣神，他悬空乱摆的脚忽然止住，抬起头望着平鸷：“是她让你来的么？”
平鸷：“不是，我都好久没去过希声坊了。但我知道，她很想你。”
子都“哦”了一声，沉默良久，他说：“肖愈拿着你的笛子走了，去了哪儿我不知道。他让我代他，贺你乔迁之喜。他还说，让你不要喝酒。”
平鸷笑了笑，自己就算不想喝，今晚宴席上岂能滴酒不沾？
“还有，如果实在推辞不了，你就把酒偷偷换成水。”
平鸷挑了挑眉：“没想到啊，肖愈变精明了。”
气氛难得的融洽。
因为肖愈不在，平鸷也就没在梦珴楼留宿。等他回府，除了看门守夜的下人，其他人都已经歇息。
他趁着月光向卧房走去，行至院中，忽感一片空明，抬头一看，天上月正圆。今日二月十五，他来建康已经二十天。
平鸷忽然笑了一声，一种想大半夜吹笛子的作恶欲涌上心头，但又被自己强行阻止。这里不是柏子山，半夜扰民不好。
他随意乱瞥了一眼，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目光——窗台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了几枝开得正盛的
梅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用手捧了花瓶，而花瓶因为在外面放了许久，冰冷刺骨，平鸷冻得手都僵了。
平鸷心里苦笑一声：“什么人呐，送个东西都冷冰冰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梅花被端进室内摆在桌上，满屋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