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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椒浆一(1 / 2)

平鸷刚从梦中苏醒,就听见外面打扫的声音。他穿上衣服站在庭院中,就看见下人正拿着笤帚扫地。

下人见平鸷已经醒了,问他:“爷,小的伺候您洗漱么?”

还记得平鸷第一次被人叫“老爷”,他的脸色犹如一盘清炒猪肝。下人从小看人眼色,是何等心思剔透,立即就发现症结所在,把那个“老”字去掉,只称呼他为“爷”。这效果立竿见影,平鸷的神色立马恢复了正常。于是自此,平府的下人们都称呼他为“爷”,没有“老”。

就是这样,自从全启云案了结,一年已经过去。

平鸷向他笑了笑:“你先忙完你的,我在廊下练会儿剑,待会儿再洗。”话闭,他提了悬翦就练了起来。

平府里规矩严,平鸷把正则堂的那一套规矩搬进了自己的新家,但他在除了太爱讲规矩之外,待人十分随和,因此下人们也喜欢与他多说几句话。

下人继续扫地,边扫边说:“爷,今日一早小的来打扫,就看见院子里又有一束桃花,小的就拿花瓶插起来了。”

平鸷突然停了下来,往庭院中扫视一眼。院子里栽了一棵桃树,就像在柏子山上一样,树下石桌与石凳,石桌上摆着那束桃花。

下人扫完最后的角落,说:“爷,这人都送了一年的花了,月月都送,怎么就不见他来?”

平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清晨起来莫名出现的花,春兰冬梅夏芍药,一年四季不断。府中众人都认为是那个人对平鸷心存爱慕,以此表示心意,都等着此人现身,向平鸷倾诉爱意,但这人就是不出现。

有大胆的下人曾晚上守了一夜,排排坐嗑瓜子,就为守到送花人。但奇怪的事,当夜所有人都昏睡过去,没有人见到他。第二日,花还是嚣张地摆在庭院最显眼的位置。随后有人试了数次,都是这样的结果,于是只得做罢。

平鸷听闻这件事后,只是笑了笑说:“你们别费心思了,送花之人要是被发现后,不愿意送了怎么办?就这样吧。”他心里却想,人家是杀人于无形的刺客,瞒过你们几个,那是易如反掌。他一面又想,明明都送花来了,为什么就不和自己见一面!

他越想越气,剑也不练了,将悬翦归入剑鞘,坐在石凳上,盯着那一束桃花生闷气。

下人见平鸷忽然闷闷不乐,猜不准他是为什么发怒,就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都说桃三年,杏四年。院子里这棵桃树是去年栽的,等到明年,应该就能开花,后年就能结桃子。”

平鸷神情恍惚地应了一声:“嗯。”

下人说:“爷,您和徐二爷约了今日去郊外游玩,早膳已经做好,小的服侍您洗漱吧。”

平鸷回了神,这才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三月初三,徐楠的生辰,徐老二又把一年蹉跎过去了。除了年龄长了一岁,还有他写的话本又多了一卷,除此之外,他丝毫没有长进。

刚吃完早饭,徐楠就来了平府,他拖着平鸷就往外走:“赶紧走,你说了今日陪我玩去的。”

平鸷任由他拉扯:“上哪儿去?北湖?”

“去什么北湖,今日那地方人多的要命,跟我去茅山。”徐楠跳上了马车,向平鸷伸出一只手,“喏,我拉你上来。”

平鸷给他一只手,也上了车:“你什么时候信道了?你哥不让你当和尚,你就打算当道士?”

“当什么道士,出去玩玩。”徐楠说,“出了城就换马,我就带了谨行。之前想前几日就走,和你一起回一趟会稽,去镜湖踏青。没想到你昨日还在忙,我就改了行程。”

平鸷说:“多亏了你,我可真是忙的要命。刚为一个案子外出一趟,好容易破了

,我只是发发牢骚给你粗略讲了讲,没想到啊没想到,没过多久榜枻越人的新书《剖骨拆假录》就让我眼前一亮。我亲手断的案子成了你的话本,还流传于建康的各个街头,不得了啰。”

徐楠打哈哈道:“这不是看你太忙太累,给你找些乐子。”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平鸷气的翻了个白眼,“连大理寺卿都被你惊动,还特意找我问了问情况,我都不能消停。厉害厉害,文采斐然,你虚构的地方写的更是趣味横生,比真相还真相。”

到了茅山山脚下,两个人将马留给谨行看着,徒步往上爬山。到了半山腰的亭子,徐楠懒病发作,死活要休息。平鸷无可奈何,只好陪他。徐楠坐着坐着,颇感无聊,竟然从怀里拿了本书来读。

平鸷说:“你还爬个什么山,在家躺着多舒服。看的是什么书,《汉广》还是《剖骨拆假录》?”

徐楠拿着书在平鸷面前晃了晃,封面上两个字——《棋痴》,作者尚金童。

几日前,文苑书局发了狠招,《剖骨拆假录》正好和《棋痴》同时发售,于是酒泉派和汉广派又打起了擂台,争相购买自家作者的书籍。短短半日,两本书均被抢购一空,于是又连夜加印。

平鸷笑道:“你不是十分鄙弃尚金童么,怎么在看他写的书?”

“我是嫌弃他的名字,又不是嫌弃他写的书。”徐楠说着,面色竟然有些怆然,“以前出于好奇,翻了翻他的《酒泉》,觉得故事很有意思,就是不通人情。直到我读了《棋痴》,才发觉这不是没人情味,而是把情都放在了别处,所以才看起来薄情。”

《棋痴》只有短短一卷,而且尚金童明确表示,不会再有后续。书中讲述一位少年因做了一场梦,就到处寻找梦中景色,直到误入深山,终于发现梦中所见。但在同时,他在深山林中偶遇一盘围棋残局,棋盘乃一巨石天然形成,棋子为山中青白石子,他至此醉心于棋,被人称作棋痴。

棋痴归家后性格大变,孤僻不近人情,整日只顾着遍寻世间高手拜师切磋。但在他艺成后,却仍旧无法解破当年的残局。听一老头说,山间残局乃当世棋神所留,有缘人才可解。父母早逝的他,背弃婚约离家出走,只为寻找棋神。

“你猜我从书里读出了什么?棋痴因为这一盘残局,早就将自己的所有抛弃,只为棋神。他所有的情,都给了棋神。”徐楠眼圈有些红。

大约是写书的人最能感同身受,徐楠往往代入极深,情绪起伏也比一般人大。平鸷不好说他什么,只是安静地听他讲述。

“那他找到棋神了么?”平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