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为苍耳把过脉后,留下苍耳倒是纯出他本意了。
另外,在与灭蒙交谈时,关于苍耳的情况,他是撒过谎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撒谎,应该说是吐露了一半,隐藏了一半。
苍耳确实是穴道被封、经脉被逆,但他并非没有中毒,也并非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凭他目前在医术上的建树,不足以判断苍耳所中何毒,也不足以判断此毒何时发作要人性命。
而关于苍耳的身份,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鹤玄从不会主动走进别人的生活,能要他他认识的,定是那些有机会走进他生活的人。
外加灭蒙的紧张、棠七律的关切,苍耳多半是鸢王掌门那个风传已久的私生子。
只是有谁会有胆量在一个鹤氏天家的世子身上来炼毒呢?
下此毒手的人会是会是鹥王,会是圣上,或者是鸢王?
可无论是谁,都是他不能左右的,要他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装糊涂。
“看这天,是要下雪了.....”
他越想越是精神,没了睡意干脆倚在窗前坐着,盼着两个少年闹够赶紧回来,不要把身体冻坏。
再说回玄、耳二人。
若是鹤玄愿意使用轻功,苍耳怕是跟一辈子也跟他不上。但现下,他且行且站,还不时回头偷偷观测苍耳与他的距离。
这副模样,不像是怕有人跟上,倒像是怕有人跟不上。
而鹤玄慢走,苍耳快追,时光渐渐流转,天空真的开始飘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就是不知那无垢的第一片是落在了鹤玄的肩,还是苍耳的肩。
二人一前一后地到透光堂后的千年古树旁,彼时的古树,很快被白雪覆盖,呈现银装素裹的样子。
先到的鹤玄背手屹立,侧耳倾听。在听到苍耳脚步声愈近后,立刻提起木棍,作势出招。
后来的苍耳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认为他是要向自己动手,连滚带爬地躲到古树后,暗自观察他接下来的动向。
要说苍耳与树也真是有缘,每次偷看都躲在树后面,只是前两次运气不好,总能被发现。
再来,鹤玄以手中木棍为剑,在这漫天白雪中钻天入地,跃如云中燕,压如虎伏林。
他身法凌厉,剑招尽展璨绮。
相较于立在原地,已被飘白落成雪人的苍耳,他这舞来舞去、削催擒移,竟得片雪不沾身。
非但如此,自天宫而来的雪也随他剑去、方寸不离,像是今日,司霜降雪的滕六青女在凝脂人间转了性。
他剑舞完,顺势朝向古树,直愣愣地看着因被发现而满面惊恐的苍耳,口中轻吐两字:“帅吗?”
帅吗?
“啊?”这下,发出此种懵懂声响的换作苍耳。
是问我吗?苍耳懵憧迟疑……好吗,我懂了,原来今夜你是故意引我到这来看你舞剑的。
另,躲在树后还是不保险!
“原来你不傻啊.....哥。”苍耳道。
“想学吗?”鹤玄道。
“不想学,我还想多活两年,还是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学苍狗派的武功吧。”苍耳道,“可是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鹤玄不答一语。
“可以告诉我吗....哥?”苍耳使用这个特定称呼,明显有讨好意味,望能得到他的答复。
并且,在一个正常鹤玄面前,在一个武功高强的正常鹤玄面前,苍耳再不敢直呼其姓名,抑或叫他小傻子。
“冷吗?”鹤玄依旧未答,反倒开始了自己的第三问。
他一贯碎发遮眼,现又是语调低沉,要人很难判断他做每一问时是何种神情。
不过挂牵冷暖,这大概是关心吧?
要说冷,苍耳是真的冷。
他出来的着急,身上只薄薄一件单衣,委实不能抵挡今夜的严寒。更要命的,他连靴子都忘穿。
只怪刚刚一心都扑在“活捉”鹤玄上,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竟是赤脚,且双脚被冰冷的石板路冻得乌青。
“我不冷.....阿嚏”苍耳打个喷嚏,“有点......”
鹤玄走向苍耳,举起手中木棍:“伸手。”
苍耳搓搓冻到麻木的双手,接过木棍:“你是想要我耍耍木棍,动起来好暖和一些吗?”
但他猜错了,鹤玄这么做,只是为了清空自己的双手,好不顾他的挣扎反对,强行将他背在身上。
但鹤玄明显是第一次背人,与其说是背,不如说是扛。
那真是毫不温柔,毫不体贴。
不过,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与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对于力气的把握生疏倒寻常。
苍耳小声提醒:“哥,你手轻点,箍的我有些痛。”
可以说是急速,只一瞬间,鹤玄便收了五成力。
再来,他又慢慢调整自己的姿势,终于从扛变作真正的背。
“抓紧。”鹤玄道,“咱们回去。”
他的后颈可真白啊!在他背上的苍耳叹到,或许叔是苏沈有什么美白灵药吧,自己吃也喂他吃,搞得两个人都像不晒太阳一样白,我哪天我也要一颗来吃吃看好了。
他身上也很好闻,像是添过栀子花的皂角粉味道,又或者是他自身的味道?
从药房到透光堂,来时很快,走时却很慢,慢到有足够的时间,要苍耳在鹤玄身上睡着。
谁让这“床”的味道不错,“枕头”更是又白又软.....
次日,正午,透光堂二楼。
“那小子已经两天没来透光堂吃饭,看来是伤得不轻。”鹤瞿如将手中折扇轻摇慢晃,“你们两个终于为我办了一件漂亮事。”
贝英哲右手掰着左手,有些心虚:“.....是啊,郡主,我们办事你放心。”
郎清文则迫不及待道:“郡主,我今早还特地去他寝室房间问了,羽玉玦说那小子已经住在了药房养病,而且还要住好久呢,绝对是伤得不轻!”
他心中早已暗爽那小子没被他俩搞定,倒被自己吓晕。遇上这种好事,如不假作自己功劳,岂不是跟那鹤玄一样,成了傻子?
“你们两个着实得力!”鹤瞿如笑道,“这样吧,等明年三月你们立刻去长空亭报道,本郡主保你们直接做一级鹰犬!”
郎、贝二人齐道:“谢谢郡主。”
郎清文又随口道:“哦对了郡主,我去他房间的时候,看到了炳焕剑居然在他那里。”
鹤瞿如:“你说什么剑?”
贝英哲忙向郎清文使眼色,可眼色飞到中途,被鹤瞿如半路拦截。
“说,什么剑?!”鹤瞿如怒道。
“炳焕剑啊。”郎清文尚在状况外。
“炳焕剑?!”鹤瞿如已在爆发边缘。
“对啊郡主,就是你送给棠七律的炳焕剑啊。”郎清文继续道。
“哗啦”一声响,满桌特供珍馐被鹤瞿如尽数挥到桌下。
“好你个棠七律,本郡主千辛万苦为你搜罗到这把绝世宝剑,你却转手送给那个臭小子!”鹤瞿如声音愈沉,表情愈重,“我对你那么好,你把我当什么?!”
贝英哲大着胆子劝道:“郡主,棠七律这个人不解风情是他的问题,郡主可千万别动气伤了自己的身体啊。”
郎清文也急忙道:“是啊郡主,那棠七律配不上您,都是他不好,都是.....”
“不是他不好,是那小子不好!”鹤瞿如咬着下唇,直至渗出鲜血也不放松,“好,我现在虽杀不了你,但我要你比死还难受!”
贝英哲问道:“郡主,你想做什么?”
鹤瞿如想了一会儿,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曾经有两位师叔,一个叫做风剑旭,一个叫做段司明……”
她张嘴说话顺便舔干唇边鲜血,可鲜血蘸过口水,反倒染红了她的樱唇。而这以血为饰的脸庞,既是绝对美丽,又是绝对危险。
郎、贝二人摇摇头,道:“还请郡主明示。”
“他们俩在苍狗派的时候,竟然恬不知耻地发生了关系。”鹤瞿如道,“虽然苍狗派未有哪条规定不许同门师兄弟之间谈情说爱,但是我们的鸢王掌门对这种事情却是十分介怀,所以他成为掌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二人逐出师门!”
贝英哲谄媚道:“我懂了,郡主果真冰雪聪敏!定是想告发苍耳那小子也跟同门师兄发生关系,到时要鸢王掌门发怒,将他赶出苍狗派,成为整个江湖的笑柄。”
鹤瞿如点点头:“是,我就是要这件事情闹到鸢王那里,呵。”
郎清文道:“可是郡主啊,棠七律不太好对付,若要污他那小子,恐怕.....”
“啪!”。一个响亮巴掌落在郎清文脸上,要他紧捂着脸颊,委屈的嘴巴扁成菱角。
“谁告诉你是棠七律!”鹤瞿如轻揉着自己打人的手掌,“我记得苍耳同房住的有一个叫做,叫做....”
“叫做少晓乐的穷小子。”贝英哲接道,“谁叫他出身下贱,就拿他下手,活该他倒霉!”
“好!”鹤瞿如道,“苍耳啊苍耳你可千万别怪我,说到底都是你背着粪篓满街窜————找屎,找死!”
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人来犯我,我却不知,又当何解呢?
山雨欲来,恶敌横出,掠光残影,周身迷雾,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食月峰顽童奇遇,吠日村恶鬼横行
东流波连波命案,满月庭血月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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