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食月峰顽童奇遇吠日村恶鬼横行东流波连波命案满月庭血月杀机(一)
且细观瞧,风雅所里个个出挑,红尘所弃之人又弹红尘调。
本应宫商角徵羽,羽却不得扰心稍,恰是有人弹别调。
客问弄调人,调声化泪鲛珠为谁抛?
念几句命矣,恨一声运道,有谁人,孤绝似我?似这等,无情为何?
客心戚戚,再不袖手旁观壁上瞧,乃救风尘,解乱潮。
情无错,光阴过,两心悬到一线牵,莫回首往后定都乐,如今朝笑将此段作一番话本良戏,与君共赏析,烦请诸君耐心倾与听!
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意快之人终寻快意之爱
“苍耳,你小小年纪念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你去藏书阁就拿了这些回来读啊?!”
这书上话本的楔子刚被苍耳诉完,正文也才讲了半句,医师苏沈随将其打断,呼其不满了。
“行了,快走吧。”苏沈又道,“等从吠日村回来,看我不把这些荼毒广大青少年的话本全部烧掉!”
年节将至,苏沈命苍耳、鹤玄同他一起去吠日村采办年货,三人架起牛车顺路行过卷积台,而台上有关必攻在为众弟子授课。
那众弟子们见苍耳行过,面上虽还端作认真听教的样子,可心神早已随苍狗这位新的风云人物而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苍狗派除了鹤玄这个“小傻子”之外,又多了一个叫做苍耳的“大傻子”,他们共同组成了食月峰的“一等闲人”组合。
他们不用习武、不用蹲马步,每日呆在“安乐窝”,由窝主苏沈带着雨天屋里读读书,晴天屋外晒晒被,其余时间排排坐吃果果
关必攻扫一眼分神的弟子,瞧一眼路过的苍耳,也很明白其中缘由,闷哼一声道:“我派从不强人所难,如果你们不想学武,想跟他一样,我不会拦你们。”
“弟子不敢!”
众弟子赶紧回神,使那卷积台上的长剑再次齐整破空。
金秋九月已别过,吠日村再不似当日盛景,路上只依稀几个人。
依稀的这些人,除了村民,尽是未过入门测试还舍不得走的人。
他们盯着一身苍狗派服的苍耳,眼神中有艳羡、有嫉妒、有愤恨、有不服。
可苍耳看着这些眼神倒是满心欢喜,一路上他不断整衣领、理头发,照单全收了艳羡与嫉妒,自动忽略了愤恨和不服。
“呵,你这么得意,不怕被人打吗?”苏沈悄然一指正敲在苍耳脑袋。
苍耳摸摸头撇撇嘴,心道:我才不怕被人打,毕竟有个武力值超高的亲哥哥鹤玄跟着,谁敢打我还不要他屁股开花!
话说鹤玄人呢,又上树了?
“苏医师,鹤玄呢?”苍耳问道。
“呐,这不在前面吗。”苏沈指指前方不远处,“我真羡慕你啊,傻小子。”
“羡慕我什么?”苍耳不解。
“你看玄玄,平常跟我出门呢,都是我俩先商量好买什么,他一个人走在前面去买我在后面拼了命地紧跟。”苏沈道,“现在跟你出门呢,他走远了,竟还知道停下来等等了。”
的确,鹤玄的走路速度实非常人能及,两条人腿比四条马腿还快,明明一同出发,但最后总要望其项背。
眼下,他正驻足在一家米铺门口,时不时回身张望,似在等待步在其后的苍耳。
“他向来走那么快吗,还是跟人走一块儿他不习惯?”苍耳好奇道。
“哎,你说对了,他正是因为不习惯所以走得快。”苏沈一拍大腿,“我们家玄玄从小独来独往惯了,不常与人一起走,自然把握不了跟人并行的节奏。”
苍耳“哦”一声,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鹤玄。
在吠日村的鹤玄,不再做那个鸢王府和食月峰的小傻子。
他如寻常少年一般,寻常与人交谈,寻常询问粮油价格,寻常与店家说着“谢谢”“麻烦您了”。
只是比起寻常少年,他又多了一分内敛与恬淡。
粮油鲜蔬、彩烛剪纸,一切采买完毕,三人又套起牛车一路晃晃荡荡驶回峰上。
牛车上,欣赏两侧风景的苍耳总感觉鹤玄在盯着自己,可每每想确认,都只逮到他低头数手指。
“大概是我自己眼花吧”苍耳归结道。
回到峰上,苍耳发现鹤玄背上除了采补四样,还有大大小小不少村里的有趣玩意儿。
其中有布老虎,苍耳觉得它样子可爱曾伸手摸过;
有瓷娃娃,苍耳觉得它瓷质清亮曾用指敲过;
更有一副人像画,画中是个清俊男子,星眉剑目的有几分似鹤重明,苍耳不觉多看几眼。只是谁成想此举被鹤玄误会他那是几多欢喜画本身,竟一起买了回来。
云云,鹤玄这一路虽是速度飞快、且走且停,没想到注意力却是一直在苍耳身上。
鹤玄将三样东西依次摆在苍耳面前,问道:“喜欢吗?”
苍耳说不上多喜欢,但念在是他一番心意,遂道:“谢谢,我很喜欢。”
得到答复的鹤玄微微额首,径自出门照门外苏沈吩咐将米粮鲜蔬背去了透光堂。
他刚走,苏沈走进药房,看着发呆的苍耳,道:“你那个瓷娃娃我挺喜欢的,给我吧,我去了脑袋可以用来做药罐。”
苍耳道:“不行,这是鹤玄送给我的。”
苏沈“哈”一声道:“他哪来的钱,他的钱都是我给的,所以他买的东西通通都归我!”
苍耳虽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与他相处一阵,也知他这个人年龄是三十有二,相貌只二十出头,可脾气性格吗顶多十岁顶天!
从来睚眦必报很会记仇,且吃软不吃硬。
少顷,苍耳主动把瓷娃娃的头掰掉,双手呈给苏沈,满是讨好地道:“苏医师,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苏沈接过无头娃娃,睥他一眼:“你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学武功嘛?”
“是啊,是啊!”苍耳虽对学武功的兴趣不甚高,但有时深夜无眠,脑中总能浮现荆芥、南星他们嘲笑自己的脸。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半年耗在苍狗派,只学会如何跟药商粮商讲价,那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做他们的老大?!
苏沈伸个懒腰,道:“你啊,别想学武功了,鹤玄跟我告状你在背后偷偷骂我懒猪,所以我要扣你扣到学期末。”
鹤玄会告状?!我是一千一万个不信!苍耳虽如此想,可头上有屋檐,不得不低头道:“哪有啊苏医师,我是说你懒猪猪,不是懒猪,我”
“你别想了。“苏沈无情打断,“你通医经又晓药性,比玄玄可好用多了,我当然要想尽办法留住你做我的免费苦力喽。”
“”苍耳有苦难言,不敢再与苏沈交涉。
这苏沈有一种神奇的药粉,只要吹在人的鼻子上,会使人即刻痛哭流涕。苍耳深受此害,已经数不清自己哭着说了多少次的“苏医师我错了。”
如风般行走世间的鹤玄很快完成了来往透光堂的任务,他一回药房
即看到愁云惨淡的苍耳,坐在一堆“龙骨”“凤衣”里唉声叹气,垂头喃喃着什么。
他因常年于夜处观星于野处听鸟叫、蝉鸣,无论视力和听力都异于常人的好,即使现下苍耳与他相隔甚远,声音也极小,他还是听到了苍耳喃喃的内容。他走向苍耳,低声道:“你想学武功?”
苍耳抬头与其相顾,坐在椅上“咦”了半天,脑海中想的始终是那个问题——私学他派武功在苍狗可是大罪!
“玄玄,你的衣服上是什么你脖子后面也是黑黑的?”苏沈忽然大声问道,“刚刚是不是又有些苍狗的人渣拿石子丢你,告诉我是谁,我下药毒死他们!”
苍耳:“呵呵。”
鹤玄不曾理会苏沈,俯身在苍耳耳边道:“今晚子时,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指透光堂那颗古树吗?苍耳思考着地址,也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夜赴此约不过去也好,有机会问鹤玄个究竟,他装傻数十年意欲何为。
平日里,但凡与他问到这个问题,苏沈总是适时出现,打掩护似地不是把他支走捣药,就是把自己支走捣药,不知道的还以为药房是月宫,自己是白兔,而他
“苍耳,今天的药捣了吗?”苏沈吼道。
“知道啦!”苍耳站起身,“这就去捣,嫦娥仙子!”
当夜亥末,修养阁再次传来巨响,鹤玄的窗户适时开阔,尚在清醒的苍耳赶忙伏窗去看。
只见鹤玄犹如雪夜那般,站在月光最盛处,等着自己出来。
这声巨响也再次吵醒了甜梦中的苏沈,他使劲挠着因惊梦而发麻的头皮,嘴里念道:“大半夜又不睡绝,又去瞎逛!”
在踢了被子,走至窗前后,他又道:“真希望今天下雪,冻死你俩小王八蛋!”
再说回玄、耳二人。
起初,鹤玄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望望或停下等等苍耳,但慢慢的,他试图放慢脚步与苍耳并肩。
但有关并肩一事,若并肩的两人前行无话,只会无比尴尬。
于是并肩一二刻后,他又走回了苍耳身前,不过这次只领先了一二步。
可能对他而言,这一二部距离恰是最疏离也最亲密。
今夜无雪,千年古树卸下了银装。
那古树因在食月峰顶上,站在其旁仿佛一伸手可触到月亮。
偏今夜又是一轮满月大得出奇,像是被古树枝芽捧着,又像是古树枝芽覆在了圆月上。
二人走至树下,苍耳道:“我来这里其实不是为了学武”
鹤玄:“我知道。”
苍耳:“你知道?”
鹤玄:“我知道你怕苍狗派规,但我可以只教你轻功。”
说罢,他的双脚犹如蜻蜓点水般点、点、点在千年古树干,转瞬间便从平地升于古树枝芽上。
再来,他于枝芽之上侧身翻转,继而飞身向下,稳稳停落地面,无风起无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