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林中斗是双生鬼月下窥乃水中仙酒沉香猫狗大战药开炉剑雪相倾(六)
送走灭蒙,再轰走棠七律,苏沈这才想起为苍耳调配的草药还未熬制成汤。
他匆匆返回了修养阁,只见床上的苍耳大被蒙过头,午睡得正香。
“你个小子....懒猪。”苏沈不禁骂道。
“你才懒猪。”被中的苍耳是在装睡,听到自己被骂,他小声回骂。
他不敢再与苏沈交流,毕竟灭蒙交代过,要他在苍狗不可暴露自己身份。为避苏沈再问问题,他只好出此下策,施行“睡遁”大法。
于被中黑暗世界里,他只得咬手打发时间。
不过,这段时间只要闲下来,那鹤重明都会不请自来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重明啊重明你此刻在做什么,是否像我想你一样,也在想我呢……嘻嘻。
他边想着边仔细摸着颈上那原属于鹤重明的黄玉,心中感到的不是丝丝甜,而是一大片的甜,仿佛眼前暗如夜幕的被面都不时浮现繁星点点。
但他应该知道的,这只是在被中呆久了以致缺氧而出现的幻觉.....
良响,被外整齐规律的“咕嘟”熬药声被一叫喊搅乱,只听得有人在正厅喊:“苏医师在吗,苏医师在吗?苏医师,苏医师......”
苏沈丢下手中团扇,抱怨道:“今天是怎么了,我的药房这么热闹?”说完,他气冲冲地走向正厅,走到一半,又向窗外喊道:“玄玄,进来帮我看着药!”
玄玄?
此处是药房,这个玄玄不会是将寝所安在此处的鹤玄吧?
待苏沈离开,号称玄玄之人进来,心中好奇的苍耳慢慢掀开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用一双眼睛探查情况。
那双还算大的眼睛左看右看,终把目标锁定在药罐旁的灰衣少年。
“鹤玄?”
少年回头,的确是鹤玄,合不上的嘴巴,不聚焦的双眼,标准痴儿模样的鹤玄。
苍耳蹬了被子,坐在床沿:“鹤玄,你为什么要装傻?”
鹤玄呆了半晌,吐出一个字:“啊?”
苍耳哼道:“还在装?我知道昨晚是你救了我,你武功那个样子,绝不是你这个样子可以学会的。”
“啊?”鹤玄嘴张得比刚刚更大,那口中涎水趁机从嘴角漾出,滴在冒烟的药罐上。
“还装是吧,我手上可是有你的把柄哦。”苍耳挑高眉毛,“你昨晚使出的那套剑法,绝不是白云诡剑诀,你身为苍狗弟子私学他派武功,该当何罪?!”
“啊?”
真是任你万语又千言,他自一“啊”吃遍天。
苍耳气急:“啊啊啊啊,就知道啊,你.....过来!”
他虽提出要求,心中却也早已做好被鹤玄无视的准备,可没成想小傻子这次难得听话,竟真的向床沿走来。
“你快点老实承认你为何要装傻,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要不然我....我会咬你,像你那次咬我一般。”说话间,苍耳已拉过鹤玄的手,作势要咬。
鹤玄闻言毫不作声,只低头静静看着龇牙咧嘴的苍耳,脸上毫无波澜。
见他这样,倒要苍耳不好意思起来,露着大白牙愣在当场,思考着咬还是不咬,这是一个问题。
“你咬吧,我不怕疼。”
这突来的声虽略有沙哑,但并不难听,甚至哑得恰到好处、饶有质感。
但它不属于苍耳,只能是鹤玄。
不怕疼,那我咬了.....苍耳正要发力,却也如梦方醒:“你正常了?”
“苍耳,你你你你在干嘛?!”修养阁内,倏传第三人的声音。
而这声音属于一脸茫然的羽玉玦,他身后还跟着同样茫然的少晓乐。
在得知苍耳得病之后,他们迅速赶来药房探望,刚刚在正厅呼唤苏沈的也是他们。
鹤玄立即抽回自己的手,恢复往日的小傻子模样,一路歪歪扭扭走回药罐,继续用涎水给药罐洗澡。
苍耳一脸无辜,挠挠头道:“我没干嘛呀。”
“刚刚苏医师说你被狗咬了,别是染上瘪咬病发作了吧。”羽玉玦边说着,边向少晓乐身后去躲,“你怕不怕水,怕不怕光,想不想咬我?”
“我没有被狗咬,更不会染上瘪咬病!”苍耳哭笑不得,“我说你啊要不要这么胆小?”
少晓乐哈哈一笑,拍拍羽玉玦的肩膀,道:“他呀,昨晚听了大师兄的故事后,晚上睡觉做噩梦居然被吓尿了床,你说他胆小不胆小?”
羽玉玦登时脸通红,道:“这还有别人,你瞎说些什么?!”
别人自是指鹤玄,看来羽玉玦并不认识这位鸢王世子,只当他是寻常难见的师兄弟。
而鹤玄这个“别人”,只顾盯着药罐,未做任何反应。
羽玉玦走近苍耳,指着鹤玄小声问道:“他是谁啊,怎么感觉呆呆的?”
苍耳玩心大起,向少晓乐递个眼色后,一脸茫然道:“哪个他,这里只我们三个人啊?”
少晓乐也会意地附和道:“对啊,你看到别人了吗?”
羽玉玦崩溃大叫,迅速把头埋进了苍耳的被窝,引得两位“扮鬼”损友捧腹大笑。
直待羽玉玦反应过,他们两位一人挨过一记“羽家捶胸拳”,方才把大笑止住。
镇定后,少晓乐顿觉以同门作玩笑,确有些失礼,遂走到鹤玄身后,抱拳赔礼道:“在下少晓乐,刚刚是我与苍耳在开玩笑没有其他意思,还望这位师兄不要误会....对了,还未请教师兄姓名?”
鹤玄并不回头,依旧盯着药罐,时不时伸手感受药罐中飘出的白气,用白气的热度来判断药烧的程度。
“额……失礼了…”少晓乐尬在当场,进退两难。
“我们这位玄玄师兄耳朵不好,他听不到的,你不用理他了。”苍耳速打圆场,既为少晓乐解围,也为鹤玄解围。
倒是羽玉玦闻此,快步冲到鹤玄身边,冲其左耳大声喊:“师兄失礼了!!!”
“呜————”
羽玉玦竟把药罐给叫开了!
药罐的巨大声响,唤来了医师苏沈,他随即领走了此刻高唱山歌的药罐,以及表情能开染坊的鹤玄。
他心中不经好奇,这三个小子到底有何能耐,能把自己印象中一向淡定的玄玄给气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厉害。
在确定苏沈离开后,羽玉玦道:“苍耳,我真羡慕你能得病。”
苍耳百思不得其解:“羡慕我得病?”
羽玉玦点点头:“是啊,这药房被大家叫做‘欢乐窝’,是苍狗唯一不需要遵守规矩的地方,得病的弟子被送到这里,好吃、好喝、好睡、好穿.....简直是享清福!”
少晓乐笑眯眯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懒?”
被人说懒,羽玉玦再施“羽家捶胸拳”,只是老调重弹少晓乐岂肯就范,轻轻松松侧身闪过。
接下来,二人正式化身幼稚鬼,在休养阁里你来我往,却只是推手地佯装斗殴。
二人闹够了,又一齐把苍耳强行塞回到被窝里。
“总之,你在‘安乐窝’里,能待几天就几天,能爽多久就爽多久,还有.....”
“行了苍狗第一嘴,走走走!”
滔滔不绝的羽玉玦终被少晓乐拖走,使修养阁的世界终于安静。
但苍耳不知的是,从这日之后自己在苍狗的日子,再没离开过“欢乐窝”。
在苏沈口中,自己像是得了特别不得了的病,虽不必日日服药,但如无必要,切勿习武。
初来苍狗派时,苍耳对于习武的态度是不以为意,即学也好,不学也好。可现在真的不要自己学了,内心里的失望还是大于无谓的。
终是失去才懂珍惜.....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苍狗药房,这访客不断的一日纷繁,并没有随着少、羽二人的离去而落幕。
在得知鹤玄的房间在隔壁后,苍耳打算来个“玄机夜探”——鹤玄的机密夜晚探一探,必须搞清这个小傻子哥哥身上的谜团。
于当夜,“玄机夜探”依计行施。
亥时,苍耳躲在被窝里,大睁着双眼,竖起耳朵,细听门外是否有异动。
————除了苏沈在正厅进进出出,抱怨鹤玄不吃青菜,再无其它。
子时,苍耳平躺在床上,强忍着睡意,依旧竖起耳朵,努力去听门外是否有不同。
————走廊安静,只听得窗外犬叫声。
苍耳自语道:“咦,苍狗派居然还有人养狗,也不知道那狗可爱不可爱,明天要去撸它。啊呜,好困......”
到了丑时,苍耳哪还记得玄机夜探一事,已是睡倒在床,整个药房只回荡着他的呼噜声响。
蓦地,药房巨响震荡,像是有人破窗。
破窗声极大,吵醒了甜梦正酣的苍耳。
他一路哈欠一路跑到院中,揉眼一看正是鹤玄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且是从内向外开,定是今夜再次秘密出行。
紧接四下搜寻,终在月光最盛之处,发现了手执木棍的鹤玄。
他望着鹤玄,鹤玄也望着他。
经这一霎对视,鹤玄表现慌张转身便走,苍耳抓住机会随即跟上。
我这次可不会把你跟丢,苍耳心中道,一定要“活捉”你个小傻子!
尚在自己房内的苏沈,透过窗户看到了在外追逐的二人,叹口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精力真好。”
感喟后,他回床安睡,丝毫没有要管的的意思。可刚闭眼,脑中又不觉浮现今日一早,叫苍耳的小子被送来后,自家玄玄疯狂纠缠,要他一定要留住那小子的画面。
开始,他以为是鹤玄初通人事,有了心上人,很乐意成全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