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问。
楠迷迷糊糊的，发出似是而非的回应。
搭在床上的左手发凉，输液管从那里延伸到边上的吊瓶。楠慢半拍地看着那里，才确定了自己真的是在医院。这个病房的装修简洁又带着浅浅的暖色，作为只需要一张病床的空间来说，过分宽敞。
基本可以确定是迹部家为她安排的，她近乎冷漠地判断。
身上原本那套衣服已经换下了，转而套上单色的病服，自己口鼻上盖着的氧气面罩里混着一股令人不敢大口呼吸的清洁气味。
她开始试着活动手臂。
牵连到腹部的肌肉时，那里很快激起愈加清晰的疼痛，她皱起脸，不得不重新将体重全部****。
“伤口已经缝合了，你失血过多，还要静养。”
说着，对方把盖在她身上的被单往上掖了掖，楠缩在里面，安分地一声不吭。
倦怠感混合着全身似有似无的麻木，唯独左侧腰上的那块不断传来扰人
的痛觉。
楠对疼痛的耐受力一向很高，但也没有变态到主动去刺激那个伤口的地步。她无法自己翻身，于是就那样僵硬地躺着。
缓了一会儿，她问。
“景、景吾他——”
“他没有事，”对方说地很清晰，基本不等她讲两个字喘口气地说上多少，就回答了楠的话，“不用担心。”
“嗯。”
她小幅度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被子弹擦过后的记忆是暧昧不清的。楠其实隐约记得后来迹部做的一些事，直到她被送上直升机前意识都是存在的，然而只是片段的，没法完全回忆起来。
是因为贫血的缘故吗？她感到自己的头脑迟钝得要命，就连一点精力也没有，只是怔怔地半阖着眼，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正好对着迹部景哉。
“怎么了？”
男人对她显示出了非常的耐心，以至于后者怀疑迹部景哉大概是把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当成了什么娇弱得不得了的生物。她只是显得没什么精神，对方的神情却更明显地低落着，说话也小心翼翼。
商场上无往不利的男人，坐在她的床边，为了听清她说的话而微微弯下脊背。
她张张嘴，勉强挤出力气。
“我，拜托他、教我网球......”
楠呼吸了几下，继续说：“所以让景吾带、带我一起去。”
“......”
对方沉默了。
迹部景哉微微眯眼，双眼深邃的蓝色平静地注视着她。
对方的眼神依然困倦，却执着地朝他望来，她的眉下弯着，底下一双浅色的眼睛，瞳孔模糊地对着自己。
他复述道：“你想让景吾教你网球，所以才和他一起去那个俱乐部？”
楠又点头。
“......”
他皱起眉，视线偏移了一会儿，又转过来伸手去揉楠的发顶。
“景、”
“我知道、我知道......”
他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梳着那头浅色的头发，叹着气。
“我知道了。”
-------------------
除了有明显的无力感，楠的状态还算不错，便不用戴着那个闷热的氧气面罩，也可以稍微自在一点地调起病床的靠背了。查看状况的医务人员郑重地检查过她的情况，给伤口换了药。
等病房里又只剩她一个人时，迹部本人拎着一只包首次出现了。
他一言不发，进来就把东西放到楠手边的床头柜上。
然后冒头就是一句。
“让人洗干净了。”
“......哦。”
他没说洗了什么，不过楠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能跟上他的话了。
她草草打开看过里面的内容物：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手机、手冢借给自己的书......重要物品都在。
“没有丢失吧。”
“嗯。”
对方不知为何似乎没有坐下来的意向，她望了一会儿不由得开口：“你这样站着，我仰头很累。”
对方很快说。
“我没有久留的打算。”
“哦，这样，”她想了想，恍然，“比赛快到了吧。”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除了起初迹部景哉来看过她外，只有对方安排的人来照顾楠的日常起居。
楠柊给她打过几次
电话，除了关心之外还对她讲了一些其他的事。
她不喜欢肢体接触，也不喜欢有人过分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但迹部景哉的好意她确实无法回避。
没有人来提醒她今天的日期，她自己醒来又睡去，时间感都变得有些模糊，便忘记了这回事。
此刻见到迹部，楠才忽然意识到，凭自己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去看手冢的比赛了。
得想好怎么向他说明才行。
她正苦恼着这件事，就听见房间里另一个人忽然开口。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嗯？”
楠扭头，听见对方深重的呼吸的声音。
那双眼阖上又睁开，迹部看着她，长久地沉默着。
楠望着他，他又无言地站在那，望着楠。
等到她皱起眉，都想问迹部为什么一副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表情时，他才开口了。
“我会赢的。”
留下最后一句话，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