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她静养,除了每天规律的三餐,例行的换敷料和诊疗全部都在上午进行。
楠坐在床上,安分地拉开病服前襟露出缠着纱布的侧腹。听着主治医师在床边一边指示些什么,一边观察记录她的情况。
护士谨慎撕下与血黏住的部分,又用棉签沾着药水刮掉上面渗出的一点脓液。碰到痛处的时候,年轻的医务人员缩了缩手,轻声对她哄:“忍一忍哦,还有一点点......”
护士们似乎挺喜欢自己的,楠能感觉得到。
或许是因为迹部景哉亲自安排她的事而让人不由得对她重视起来,又或是她实在容易照顾,还很规矩的缘故。
楠个人觉得原因应该是前者。她之前偶然得知这所医院是迹部家股份下的私人医院之一,常年为迹部家的人提供特权的医疗通道。
不过她确实是一个很配合的病人。
楠能分辨自己的状况,理解医生的诊断,不会叫痛,甚至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在伏碘渗进伤口时才皱皱眉,绷紧身子。
伤口的处理早就完成,具体照料她起居的事又有迹部家的使用人负责,对于医院方来说,确实非常省事。
医院这个场所在楠心目中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因为几年前已经经历过更煎熬的住院生活,目前的情况便显得好受很多。
她知道自己只是需要休养,便仅仅麻木地,近乎冷漠地“旁观”着自己靠在那里——医生不允许她近期进行小提琴的练习,实际上楠现在只是呼吸地重一点都要牵扯到伤口,所以就算无聊也只好作罢。
等来照料她的人也走开,楠翻出手机,开始编辑发给手冢的短信。
考虑到对方的感受,她决定还是不要提到被牵扯进绑架案这种夸张的事,只是说自己得了重感冒,为了不传染给网球部众人就不去观战了。
编完理由,又在句末加了几个她平时会用的合掌道歉emoji,楠确认了这条短信没有什么问题便发送出去。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突得一声振动。
【From:手冢国光
明白了。
你不在家?】
“......啊?”
楠不由得发出呆滞的无意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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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沿着楠家的庭院走了半圈,可见到的门窗都紧闭着,再绕回门口时,他注意到把手上浅浅的一层灰渍。
对方的回信到了,他打开来看。
【From:楠梢
我在医院,你现在在我家?】
准确地说,是在门口。
在心里补充着,他又回道。
【To:楠梢
网球部近期在青学集训,现在午休。
你家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人了,在住院吗?】
楠之前也有过请假的状况,但那次同样是发烧,只隔了一天就又正常回到学校了,没有严重到住院的地步。她独自在国内居住,怎么发觉自己生了病又怎么一个人跑到医院去都让人觉得难以细想,现在或许连能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重感冒到怎样的程度,才让她需要住院?
细细想过后,思维渐渐向糟糕的方向偏转,构成令人坐立难安的成分。他皱起眉,直直盯着收件人那栏的名字,又添了一句。
【哪家医院?】
“......”
望着最后那四个字,楠一阵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手冢远比她设想得还要敏锐、直接。
甚至比这句话,
还要直接。
楠几分钟没有回音,手冢干脆拨通了她的号码。
她无措地捧着手里那只嗡嗡作响的机器,好像那里黏着一颗进入倒计时的炸/弹,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过了十几秒才按下接听,把它贴在耳朵边上。
“......喂?”
“楠,是我,”对方开门见山,“你在哪里?”
“在医院——”
“哪家?”
楠吞吞吐吐的,声音听起来也不是很有精神,手冢几乎能想象出对方那副弯腰驼背的样子。
他站在屋檐下,烈日与阴影的交界深刻地印在脚边的不远处。
午休的时间不是很多,手冢不由得焦灼起来,又问。
“你真的只是重感冒?”
楠张张嘴,缩起身子开始摸自己的鼻尖。
手冢这边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刚要皱眉,对方的声音就犹豫着传了出来。
“我......从楼梯上摔下来——”
这下手冢的眉紧紧皱了起来。
干巴巴地,她继续说。
“肋骨骨折了。”
“......”
他深深地叹气。
“在哪家医院。”
对方似乎接受了她的这番说辞,只是这次手冢的语气明显强硬了一些。
但楠既然说了谎,就是已经有了松口的打算。
楠是掐准了关东大会的前一天给手冢发的消息,所以当她将医院的名称告诉对方时,还以为他会晚几天再来。
但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七月的黄昏时刻太阳还未落山,背着网球包的手冢敲了敲她的房门,进来了。
“......你怎么今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