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京皇城两仪殿东间。
一宮装女子,身着逶迤拖地苍紫色撒花月华裙,头上轻拢慢捻插着金玉满堂红宝钿,手上赤金掐丝镯,低头看着折子,扬着笑。
御座上的宣德帝,见皇姐点头,笑道:“这次轩儿大婚,多亏了皇姐上心,寡人这个做父皇倒是一点都不用操心了。“
长公主合了折子,双手放回,含笑:“皇帝要关心的都是家国大事儿,小孩子结婚怎的能劳皇帝过问,只是先皇后早崩,轩儿从小没了娘可怜,做姑姑的当然要多上心了。”
“这些我的看过了,只是喜宴上的琉璃盏是青州建窑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常见了,轩儿大婚,怎能用这种寻常可见的俗器,我看换成洛州云窑七宝盏更好。”
洛州云窑七宝盏,以白玉盏为底,上嵌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七宝,玲珑剔透,各个出来即是名门雅客八宝阁中供着的精品摆件,长公主却要拿来给太子大婚待客日用。
宣德帝失笑:“皇姐你平日里宠着轩儿就罢了,若全换成七宝盏也太过好奢,怕朝里那些老顽固们又要叨叨了。”
长公主眉心蹙了蹙:“太子大婚,不光是大楽宗亲藩王,还有方国友邦,都会到场亲贺,到时候若是被人瞧见寒碜丢的可是整个大楽的颜面,哪个敢多话,皇帝让他直接跟我云梦长公主说。”
长公主是打定了主意,这场婚宴怎么豪奢怎么办,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宣德帝有多宠爱太子,让那些总是说太子闲话的人知道,不管他们有多嫉恨构陷太子,都不可能动摇太子在宣德帝心中的地位。
宣德帝知道皇姐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是为了轩儿好,反正漠毒势力平定,大楽国库里的银子不用再紧巴巴供着前线军需,也就应允了。
“那就由着皇姐吧,是要让他们看看大楽的国威。”
长公主知道宣德帝意有所指,搓搓手指,附和道:“那些人日子舒坦了,就忘了是谁给他们的好处,是该拎拎筋骨,皇帝把人请来,可得把在华京的客人好好安置妥了,还有留在当地的没来的,也别忘了招待。”
宣德帝见皇姐眉眼里一片冷意,知道她是又想起曾经三嫁旧事,若不是为了大楽江山,皇姐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迟了一刻,安慰道:“皇姐放心,寡人已有了计较,会着人一一解决。”
长公主闻言噙上一丝笑:“我听闻皇帝让那刚刚及冠的何家三郎回京了。”
宣德帝声音温和:“三郎是个有能力的孩子,又是轩儿表兄,他若回来护着轩儿,寡人放心。”
长公主含了一口茶。何家是先皇后母族,十五年前,先皇后产下太子就血崩而亡,可何家的荣宠却没因此断了,魏国公一门男丁都镇守漠西,硬是凭着实打实的军功,把皇帝的宠爱延续下去,成为太子坚实的依靠。
只是魏国公府的男儿都是沙场将军,远离朝堂,虽然势不可憾,但若真是在朝中有人要刁难太子,也无法立刻帮上太子的忙,宣德帝此时把何家三郎招过来,莫不是有意让他留在朝堂?
何家平西军已经威震西北,势力颇大,纵然一门忠心,此时再让何家人进入华京朝堂,涉足权利中心,纵然是为了维护太子,也不甚妥当。
偏安于一隅就罢了,若是引到京中,尝到了权利的味道,即使是血亲母族,也有可能是养虎为患,宣德帝不会做这样的危险的买卖。
长公主一杯茶喝罢,茶香犹在唇齿见回味,笑意依然漫上整个脸庞:“皇姐知道皇帝要找谁解决了,果然一石二鸟,那皇姐就等着看好戏了。”
宣德帝不动声色,嘴角却掀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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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小窗外声声啜泣,绵而不绝,悲咽低泣微微压抑着,像是怎么都没个尽头。
元英听着心烦,抬手把小窗关了,叹口气道:”从知道消息,都哭了一下午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夭夭正对镜画眉,她本就眉如远黛,柔美非凡,这会儿故意画粗了些,反而增加了几分英气,配着那双灵动的杏仁眼,眉清目朗,俊秀的紧。
“为什么哭?”
夭夭问话儿,手上没把住劲,黛色画出去些,如玉的肌肤上添了一道青印,元英看着好笑,抬手帮她轻轻抹了,自个儿给她画眉。
元英:“听说是香儿的情郎让人杀了。”
万花楼的姑娘才色都是这小城里首屈一指的,赚得自然不少,刘二娘对她们不算苛待,郎君们给的好处姑娘们总能自己留下些。
楼里的姑娘招呼客人那是为了讨生活的工作,虽然迎来送往,言笑晏晏,但那些郎情妾意大多是装出来的,谁也不会真的在露水情缘上多放心思。
但人心都是肉装的,年纪轻轻的姑娘,谁不想有个真心能说说情话的,所以楼里姑娘私下里会自己寻看的上的相好,不是那些肥头大耳的金主,而是自己喜欢的漂亮郎君。
香儿的想好是小城里艺班唱戏的小生,人长的细皮嫩肉,唱的是女角,所以身姿款款,但从背影看,如弱柳扶风,风姿绰约,比女人还较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