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英见她笑,简直瞠目,这是典型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真傻姐儿,不由更是从自怜自伤中分出了大半的同情。
元英:“你知道这万花楼是什么地方吗,被卖来这种地方,怎么还笑得出。”
夭夭眼珠子亮闪闪,滴溜转,扫了元英一眼:“姐姐看着衣裳绣样精美,不像穷人家的女儿,怎么也被卖来了。”
提起身世元英叹口气,她本来是云州一绣阁家女郎,父亲行商遇匪,匪徒索要巨额赎金,元家得知消息先是东挪西借凑齐了赎金,然后暗中提请县衙协助缴费,只等着父亲救回,就把土匪窝一锅端了,拿回巨额钱款。
怎知赎金交了,父亲却没换回来,像县衙讨要说法,县衙却说匪已经缴了,只是人钱都没找到。
元家人财两空,还欠下巨额货款,元英只得带着亲弟一起去华京投奔舅舅。
“只是没想到弟弟途中染上恶疾,就这么走了,剩下我一个人,路上还遇到了牙婆,落到这副田地……”
元英知道自己很难逃出去了,就算出去,自己一个女郎曾被卖到这种地方,如何还有脸面在去华京寻求舅舅的庇护。
如今絮絮叨叨把这些遭遇都跟傻丫头说了,也不过是怕自己今后在这泥潭里久了,连曾经的美好也当做一团幻梦全都忘记。
傻丫头只是听着,见她啜泣适时递上软帕,倒是乖巧。
“我看这里挺好的,有吃有喝,环境也不错,姐姐也别哭了,安心在这里待着就是了。”
这话说的没心没肺,听得元英立时就怒了:“你怎么能觉得这里好,把你随便塞给什么男人糟蹋都不知道!”
傻丫头眨眨眼:“那不这样,姐姐还有别的安身立命的法子吗,出了万花楼你养的活自己?”
“我……”元英被她问得一噎,元老爷有雅好,所以她虽是女儿,却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些,但这些都不能拿来吃饭,确实,出了万花楼让她自己养活自己,根本不可能。
元英语塞,忿忿扭头啐了一口:“我就是饿死也不做淫|娃|荡|妇。”
夭夭又笑,星眸闪闪,好像听到特别有趣的笑话:“那姐姐一定没真见过饿死的人,有一年北郡大旱,颗粒无收,农户连来年的种粮都吃光了,不要说野菜,地里但凡能吃的都扒光了,饿坏了的孩子没得吃,只能吃娘娘饭。”
“娘娘饭?”元英听她讲故事似的,挑起兴头。
“土地娘娘赏的饭,地底下夹了草根的湿软浮土,吃了之后确实饱了,孩子们吃的肚子如十月待产妇,四肢却细骨伶仃,最后就胀着这么一肚子浮土活活饿死。”
元英脑子里浮出画面来,一个哆嗦。
“姐姐,别轻易说死不死的,也别轻易看不起人,为了讨生活,楼里的姐姐们可比你努力的多。”
夭夭僵了两天,一时虎口脱困,心情愉悦,讲得多了点,见元英似懂非懂,又问了句。
“姐姐说舅舅在华京,也是生意人?”
元英当她是傻子,刚才却好像被傻子教育了通,有点懵,点点头:“舅舅是华京福生源的大掌柜。”
“福生源啊。”夭夭重复了句,打个哈欠,转身继续睡了。
*
“夭夭啊,还是你这孩子省心,来胳膊抬起来些,让婆子帮你量量好尺寸,明儿做身漂亮衣服穿,我家夭夭这么好看,再换身漂亮衣裳,定能把全城的男人都看迷了眼!”
刘二娘指挥着婆子来给夭夭裁衣裳,夭夭把破烂旧衣脱了,换了身纯白里衣,长腿细腰天鹅颈,身子别提多好看了,那张倾城倾国的脸更是没得说,而且性子老实不作妖,刘二娘六十两得了个宝,简直要庙里上香拜天王去了。
刘二娘昨儿就听说这夭夭不仅不闹,还主动劝同屋那个一直作死的元英,心里对她喜欢的不得了,所以早膳也是着厨子挑了滋补的特地做给她,比元英的那两个菜包子,简直是天上地下。
夭夭懒洋洋抬起胳膊,昨儿睡了一天,药力退的差不多了,头脑也没那么昏沉,今早又吃得好,起色也红润多了。
“刘妈妈花了六十两帮了我哥哥,可是大数目,夭夭也想早点帮刘妈妈,也能早点儿把哥哥剩下的欠款全还了。”
刘二娘听了乐得合不拢嘴,真真是个贴心人,都不用□□,小小年纪上杆子讨营生,真是难得。
刘二娘:“夭夭不急,二娘先把你的名号打响了,然后这第一次生意,必得挑个大人物。”
夭夭低头轻笑:“咱们这城里最大的就是县爷了。”
“县爷哪成,扣着呢,家里母老虎管得严,从来不敢来。”
夭夭:“那要说大人物,只能是外面来的了。”
刘二娘摇着扇子笑:“可不嘛,马上威震西北的军候就要经过咱这小城,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