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为本王带路吗?”安光甫看了一圈在原地发呆的几人,嘴角往下压着,“该不会、你们没有为本王准备单独的院落吧?”
绮姐回过神,忙向他鞠了一鞠,“有的有的,是咱们府上最大最好的院子,叫梧桐栖,已经打扫干净,就等王爷大驾了!额、额,请王爷先移步前厅?内个,阿五阿六,还不请王爷入府!”
被点名的家丁忙跟了上来,恭敬地作着揖:“王爷,这边请。”
“嗯。”安光甫点了点头,迈步走上了孟府的台阶。
绮姐背着孟小鱼退到边上给他让出道。安光甫经过她们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绮姐眨眨眼,“嗯?回王爷,奴婢叫孟绮……”
“——不是,”安光甫摆摆手打断她,不太耐烦地说:“本王问你家小姐话呢,你插什么嘴?”
“哦!”绮姐一听脸有些红,忙把头低下去。
孟小鱼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光甫,心想:真是差点儿忘了,当年他刚来府上的时候,王爷派头可是大得很呢,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就像只虚张声势的野猫一样。上一次是自己有耐心,拉着他哄着他快一年的时间,才渐渐让他卸下了心防,渐渐能对外展露出少年人的模样。不过这一次自己可没那个空闲去惯着他,哄他的事情还是等自己“走了”再交给当年的孟小鱼吧……
“怎么不回话?”安光甫瞪着孟小鱼。
孟小鱼毫不示弱地直接瞪了回去:“刚一见面就问女子闺名,小王爷,您好生无礼。”
此言一出,不仅是安光甫当场一愣,连绮姐也吓了一跳,“姑娘???”
怕啥?这小子现在就是个光会生气的纸老虎而已,孟小鱼神色自若地拍拍她,“绮姐我们赶紧进去,我的脚好疼呀。”
“哦好!”绮姐性子实得很,一颗心只装得下自己家小姐,一听她说脚疼,立刻敷衍地给面前的小王爷福了福身,“王爷,那奴婢告退了。”转身背着孟小鱼就跑进了家门。
孟小鱼想的确实没错,安光甫现在除了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一溜烟儿跑走的背影,一时之间是话都说不出。他今天本来就还在为父皇强行送自己出宫这件事置着气,心情十分不好,没想到一个小小臣女竟然也敢对他如此不敬,真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说到底,父皇为什么要让自己住到这样的地方?他知不知道自己会受这样的气?还是说,父皇当真觉得自己是妨碍大魏国运的祸端,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这么想着,安光甫心中一时是又怒又悲。
等在一旁的家丁阿五看他一动不动,便上前又请:“王爷,请进府吧?”
安光甫一肚子无名火正无处发泄,直接一脚往来人的肚子上踢去。阿五猝不及防被踢个正着,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虽说眼前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孩儿,然而这一脚的力道却是又狠又厉,何况腹部本就柔软脆弱,阿五立刻捧着肚子蜷成一团,“哎哎”地叫着痛。
边上的阿六见状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呼:“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安光甫一甩衣袖,看也不看地上两人一眼,怒气冲冲地往台阶下走去。
他厌恶这个地方,更怨恨把他“赶”出宫的父皇。然而只走出两步,脚下突然像被浇注了铅水一样无法移动……安光甫苦笑一声,呵,可他又能去哪儿呢?母妃不要他,父皇也不要他,曾经还有个哥哥愿意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然而现在却也抛下自己死在了北境……
没想到这天大地大,我安光甫竟然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王爷!王爷!”
正兀自神伤,安光甫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抬头一看,正是孟家和刘家的送行队伍匆匆赶到了。
为首那人是个武将模样、一身正气的中年男人,他身穿鲜红公服,神情万分焦急,不等马停稳便飞身下马,奔到安光甫身前,弯腰向他鞠着躬,“卑职来迟,请王爷恕罪!”
安光甫看着他,“孟……均?你就是孟少保吗?”
“卑职惶恐,正是卑职……臣护送王爷不周,有愧今上嘱托,实在罪该万死……”他边说边跪了下去,重重给安光甫磕了个头。
还不等孟均抬头,马上的另一人也急急迎了上来,边跑边呼:“哎哟王爷、您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啦!?可把卑职吓坏了!!”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三十来岁模样,眉眼与安光甫有三分相似,正是刘家派出的护送代表,安光甫的亲舅舅,太仓司曹【1】的左丞,刘泳。他一边无奈地擦着头上的汗,一边拱手向安光甫微微倾身一拜,道:“王爷您不知道,刚才为了找您,卑职可是把君悦楼翻了个底朝天,就差要去请卫府出兵挨家挨户地搜了!王爷日后可莫要这么吓唬卑职了!”
安光甫冷眼听着刘泳的一通抱怨,没有说话,转眼见孟均还伏在地上,便上前拉了他一把:“孟少保请起,你是本王的皇子师,哪有师父向弟子行大礼的道理?”
孟均站起身,神情甚为感激,依旧微微垂着背,道:“谢王爷!”然后他抬头环视一圈,剑眉一簇似有怒意,“王爷已经到了大门口,府上竟无一人出来迎接?这帮没用的奴才,竟敢怠慢了王爷,回头全都要家法处置!”
刘泳在一旁皱着眉阴阳怪气:“孟将军,今上对你予以重任,力排众议把汝王托付于你,而你将军府上就是这样准备接待王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