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记录显示一个未接来电,江期予回拨过去。
周渚清坐在车后座,和一旁的余谨聊天:“你怎么还没回去?”、“池凯弋呢?”、“天哪,虫子,好恶心呐!”……
江期予拍了拍她的膝盖:“乖,我都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了。”
周渚清乖乖地闭上嘴巴,时而看看他,时而看看周边黑黢黢的高大树木,留出安静的时间给他听电话。
可是半晌,他却一句话不说。
对面谁啊?这么啰嗦?
她戳了戳他的腰:“你在跟谁打电话?”
江期予忽然开口:“喂。”
靠,敢情刚才都没接通……
讲了几秒钟,挂断。
周渚清继续刚才未竟的话题:“池凯弋为什么要去抓虫子?”
“他不是抓虫子,”余谨说,摁掉手机屏幕的光,他的眼也隐在幽暗中,“他去找四叶草了。”
四叶草……
这年头还有人摘四叶草吗?
周渚清无法想象,在这个人心浮躁,人人忙得像脚不沾地的时代,还会有人用心耐心细心地寻找一株小小的四叶草吗?
“为什么非得今晚找到?”
“明天舒展画生日。”
周渚清更是大惊:“靠!我差点忘了!”
余谨一语道破:“你已经忘了。”
一直在旁没说话的江期予这时候又拍了拍她的膝盖:“周小清……”
周渚清倾身,注意力这才回到他身上:“怎么啦?”
“没——”
“怎么恹恹的?”
江期予闷闷不乐地别过脸来,目光憔悴且委屈。
周渚清小心翼翼地发问:“你咋啦?”
“没——”
怎么……怎么今晚婆婆妈妈的?
这话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问出口。
周渚清抿了抿唇,将已到嘴边的话赶回去,封在喉底。
“对了,你打电话给谁,怎么讲几句就没了?”
“一个女生让我去接她,我不想去……”
“为什么让你去接她?”话脱口而出,周渚清觉出哪里怪怪的。她想,她应当问的是“为什么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
“我去了,谁载你回去?”江期予反问。
“我可以载她回去。”安静沉睡的大树下,安静了许久的余谨自然且真诚地说。
闻言,江期予的两只耳朵立时竖得紧紧。他像守夜人忽然听闻风吹草动,如临大敌。如果耳朵再大一点,或许还能扇动两下。
“不了。”他着力冷淡而稳重地答道。
“我只是提议。”余谨解释。
一个“嗯”字因为故作高冷没能顺利地从喉底发出。江期予淡漠地点了点头,弧度极小,索性不作答复。
然而,灯光太暗,周渚清估摸他这点头的动作余谨看不真切,于是往他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示意他说话。
轻柔的夜风像晚间一曲悠扬的笛声,在这美好的夜晚吹奏,江期予清了清嗓子,仅用一个字,结束他和余谨之间的首次对话。
“哦。”
**
骑车时,手机又响了。
江期予说道:“周小清,帮我接一下电话。”
“手机在哪儿?”
“胸前的兜里。”
周渚清坐直身子,手臂越过他的肩膀,精准地定位到衣兜的位置后,手指敏捷地解开一个纽扣,轻巧地拿出手机。
动作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着痕迹。
未等江期予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离开了。
这……
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他的想象中,她不应该摸索一阵才能摸到口袋吗?怎么对他的衬衣口袋这么了解?她居然还记得他这件衣服的口袋有纽扣啊?可谁单手解纽扣解这么快的?……
一大串问号扑面而来,江期予颇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滋味儿,平时的高数题解得如鱼得水,却在这类看似根本不成问题的问题上被压制得死死的。
就在他思绪短路,还想挣扎地再分析片时的当儿,周渚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考:“欸,江小鳖,13xxxxxxxx9,这是谁的号码啊?”
“不知道,你接接看。”
“不会是骗子吧,让我帮你会一会。”
江期予扯起嘴角,即便再怎么焦头烂额,他也不忘嘲笑她一句:“切,就你个大笨蛋。”
电动又行驶了一小段路,周渚清“嗯”“嗯”两声应罢,忽然说道:“诶,江小鳖,不是骗子,是个女孩子。”她把手机放到他耳边,“你停车接一下电话。”
江期予慢悠悠地把车停到路边,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眉心微蹙,狐疑地“喂”一声。
周渚清安静地坐在车后,见证了他的眉头越蹙越紧,越蹙越紧,最终蹙成一团解不开的麻绳,她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揉搓一番。
江期予说的时间少听的时间多,然而每逢说话,他的语气都很不耐烦,周渚清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态度。
而最后,他竟直接把手机塞给她,七分愠怒三分烦躁:“周小清你跟她说,我有女朋友了。”
周渚清会意,接过手机清了清嗓子,官腔官调地说:“不好意思同学,他有女朋友了。”
江期予险些晕倒,用气音喊道:“不是这样说的!”
“啊,那怎么说?”周渚清一怔,嗓门没控制好。
如此一来,给了电话那头的女生十分自信。只听她胸有成竹问:“所以,他没有女朋友,对吗?”
“他有。”周渚清斩钉截铁。
“在哪儿?”
“在这儿。”
“你?”
“什么?——呸,我是说,在这个学校。”
“这么说不是你。既然他有女朋友,又不是你,你为什么整天跟他在一起呢?”
靠,这毫无纰漏的逻辑!
乍一听可太有道理了!
“先不说这个,说说你吧,你打电话给他干嘛?”
“我现在在素拓,没有车回宿舍,想让他来接我。”
“她想让你去接她。”周渚清对江期予说。
“她自己有车的好吧?她都大二了,又不是大一。”
“你有车的好吧?”周渚清鹦鹉学舌。
“我没车。”
“他说你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