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微凉,清新,像揉碎了薄荷片撒进空气里,与大气融为一体。
广场上青石砖湿漉漉的,微弱的灯光照着潮湿易滑的地面,江期予走在周渚清身后,随她到了停车场。
“你怎么买黑色的车?”他绕着电动车转了一圈,又补充一句,“不过挺酷啊。”
“当然啦,黑色怎么了?”
“你适合白色,或者蓝色,或者粉色。”
“我就不!”她把座椅擦净,骑上车后将车倒出停车位,“上来吧。”
江期予稍稍抬了抬腿,优哉游哉地坐了上去,寻找着落脚的地方,却不小心踩了她一脚。
“江小鳖!”
“我帮你洗!”
“白裤子!”
“我帮你洗!”
一声比一声响,过往的人不禁回头看,都当停车场出了什么大事。周渚清哭笑不得,问了一句:“坐好没?”
“坐好了。”
电动车慢悠悠地,先是左右摇晃两下,随后稳稳地驶上通往生活区的路。
晚风凉爽宜人,江期予坐在车后座,这是上大学以来第一次。以往都是他载她,也习惯了他载她,这会儿位置对调一下,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路过的车辆,倘若是双人骑坐,往往都是男生载女生,放眼望过去,真的很少有女生载男生欸。
江期予拍了拍周渚清的肩,说道:“周小清你看,人家都是女生坐车后,要不我载你吧?”
“为什么?可我喜欢把控方向。”
“我坐前面可以帮你遮风挡雨啊。”
“现在又没有雨,风还这么凉快,你一挡,我的风全没了。”
江期予无话可说,这周小清可太犟了。
“你这么喜欢骑车啊?”他又问,当车驶上开满桂花的小径时,她的发香和着桂花香一起沁入心脾。
“嗯,什么时候我也去考个驾照,开车到处逛。不瞒你说啊江小鳖,我觉得我天生就适合开车。”周渚清说得好开心,当真认为自己车技一流,满脸的骄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开的是坦克哩。
江期予可是不敢反驳,也不知道是谁刚起步那两秒钟晃得像坐过山车。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只能应承:“是吗?”
“是呀。”
是呀你个大头!
傻瓜!
经过素质拓展中心,往右拐上问津路,一条较为僻静的路,车流量少,安静。道路两旁是一大一小两座山,山壁陡峭,横生出好些绿色植株。
小山崎岖的石壁上刻着大红题字:“轻纺石”,细细一品,仿佛这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而非一座袖珍山峦。
大山前则立着一块歪歪斜斜的石碑,似未经雕琢的璞玉,其上镌着:“散锦湖”三字。山的背面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朝夕都见得到阳光,无论是清晨或黄昏,湖水都像散了金色的锦缎,是以有了“散锦湖”这个称呼。
问津路每隔五米便有一盏路灯,灯光不算太亮,只能看清眼前的路,因此道旁每一颗树木的叶子都成了墨绿色,隐在黑夜中,像雕刻进了空气这块巨大的透明玻璃里。
“这里好清幽啊。”周渚清抖了抖肩膀,一丝侵人的寒意从跷起的裤腿钻入,丝丝游离,凉得她打了个寒噤。
“冷啊?”江期予问。
“有点。”
“我载你吧。”
“不,快到了。”
“等等又感冒我直接揍你。”
“那好吧。”她慢悠悠地停下来,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头发上蓦然挨了他大掌一击,“疼!”
“疼你大头。”江期予坐到前面,好奇地看了看她这辆车的显示屏,唇角一弯,“真挺酷啊。”
“当然啦。”周渚清从后面探过脑袋,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乐得有些忘乎所以,“我跟你说过没有,这辆车是最新款,我跟老板砍了好久的价,嘴巴都要磨破了,这才用两千五买下来的。”
“你还会砍价?早知道让你跟我去了,我那辆车买三千。”
“我靠,这么贵。”
“贵啊,”江期予好不心疼,“用两三年电池估计就不太行了。”
“毕业的时候可以当二手卖。”周渚清安慰他。
“唉,还有三年多才可以毕业啊。”
“你很想毕业啊?”
“想啊。”
“毕业了就要工作了。”
“毕业了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
“比如……”江期予放慢车速,脑子里千回百转一句话,一番思忖之后,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句,言不由衷,“毕业了可以赚钱。”
周渚清笑起来,狗腿地帮他捶了两下肩膀,说道:“那好哇江小鳖,以后赚大钱了你就是我大哥。”
“那要赚小钱呢?
“赚小钱的话……”她思忖片刻,“我就是你大哥。”
“行吧……”
“你不乐意啊?”
“乐意乐意!”
“敷衍!”
江期予摇头,话里带着笑音,愉悦地:“没有。我真的乐意。”
“我给你唱首歌。”
“唱吧。”
“你怎么不问我唱什么?”
“你唱什么我都听。”
周渚清满意地点点头:“我要唱苏打绿的歌,《无与伦比的美丽》。”
江期予轻咳一声,怪腔怪调地唱起来:“天上风筝在天上飞诶~~~”
“好难听啊!”问津路上响彻她痛苦的哀嚎。
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要不你唱嘛!”
“你让我对音乐丧失了兴趣!”
“快唱快唱。”
周渚清用力地吸了吸路旁的桂花香,双臂抱在身前,身子微微前倾,由于车速的时快时慢,胸脯时而贴上他的后背,若即若离。
她的声音像抹了一层奶油的泡吧蛋糕,配上清晨一杯新鲜的牛奶,温柔静谧又恬淡如菊。江期予看了眼后视镜,对上她两弯月亮湖般的眼眸时,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