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天气就像翻日记一样，上一秒还是晴，下一秒就滂沱大雨。
晚会结束时，轰然降下的雨声犹如一场大灾难，把大礼堂前的广场淹了个遍，走到门口准备离开的人群当中发出抱怨和哀嚎声。
周渚清还在座位上坐着，因为江期予发短信让她先别走。
一个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眉宇轩昂，留着背头的男生来找辛昀帆，辛昀帆介绍道：“这是江淼。”
“久仰大名。”周渚清客套地伸出手，“我叫周渚清。”
“我知道。”江淼说，声音嘶哑，像挤尽最后一点力气在说话，又补充了三个字，“江期予。”
“他感冒好久了，我都忘记他正常声音是什么样子了。”辛昀帆看向他的眼神很是担忧。江淼背过身去咳了两声，不在意地说：“没事，快好了。”
不凑近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周渚清想起先前自己也感冒了很久，于是说道：“我刚开学的时候也重感冒，吃了一整周的药都没好转，后来去打了点滴。简单粗暴，很快就好了。”
“真的呀？”辛昀帆的眼里亮起两束光，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看向江淼。结果，一米八五的男子汉摆摆手，表示他害怕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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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越来越大，颇有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架势。江期予抖掉一身雨水从门外走进来时，周渚清正在座位上玩手机。
他走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盒脆皮泡芙递到她的鼻尖下，瞧见她惊喜地抬起头，睁大眼，他开心地笑起来，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我好久没吃泡芙啦。”周渚清深深地吸了口气，贪婪地吮吸着奶油和脆皮甜腻腻的香味。
“刚买的，等久了吧？”
“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买？你去哪里买的？”
“学生街。下雨啊，怎么带你去？”
“鳖鳖，这个给你。”
江期予接过她递来的泡芙，咬了一口，舔了舔唇上的奶油：“好吃吧？”
“嗯！你饿了是不是？”
“不饿。我们会长说学生街这家店好吃，我刚刚表演完本来想来找你，但你身边都坐满了人，我就去买泡芙了。”
“鳖鳖我跟你说。”周渚清忽然坐直了身子，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眼里攒满了璀璨的光，像是绿意浓浓的夏日午后，树叶之间剪碎的光影。
江期予点点头：“你说。”
“你刚刚跳舞可真是太帅啦。”
“哼。”
“哼什么咯？”
周渚清轻轻地揪了下他的短刘海。
他摇摇头笑起来，上唇正中间沾了一星奶油，她本想偷偷摸出手机拍下来，却被他伸出舌尖轻轻舔掉了。
“你今天夸我，我怎么觉得心里毛毛的。”老半天，他才酝酿出这么一句。
“可我经常夸你啊。”
“我知道。”
“你理所当然地接受就好了。”
“不能理所当然，”他换上郑重的语调说，“万一以后你再也不夸我了，我会难过死的。”
“我一辈子都夸你。”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眼睛眨两下，若有所思地动了动下颌骨，却立马垂下眼去。
“真的？”江期予挨近她。
“假的。”
“假的？”
“真的。”
“傻猪。”他忍不住笑。
周渚清抿了抿唇，笑意宛如孩童逐渐吹大的泡沫，承载着彩虹色缓缓升上天空，忽然发出轻不可闻“梆”的一声，破在了和煦东风里。
笑容倏地绽开，像一束山茱萸。
她往柔软的椅背上一靠，半张脸颊埋在阴影中，一只眼往外挑半怯半恼地瞪他。那模样，恨不得把他送给山林的妖怪作晚餐，又巴不得把他包在一张小手帕里带回家。
江期予开心地往她身畔一靠，手掌粗暴地揉了揉脸颊，就像刚出生的孩子喜欢半夜抓挠自己的脸一样。
“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他双手抱胸安静地看她吃。
周渚清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想，将目光从泡芙奶油上移开：“不行啊，我骑车来了。你送我回去，我可怜的车车就要在这里孤苦伶仃。”
“你跟你的车车回去，我就孤苦伶仃了。”江期予着实不愿让位于一辆电动车，固执倔强地望着她。
“可我才陪了我的车车一星期。”
“可这一星期你都没有陪我。”
好有道理……周渚清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星期……这星期我都在排练啊。”咽下最后一口脆皮，她解释，“我们固定周二周三晚上要排练，不过下周就是周年庆了，所以现在每天晚上都要排练，除了今晚。今晚我请假了。”
“请假了？”江期予的眉梢微微动了动。
周渚清点头：“专程来看你表演。”
“真的？”
“当然啦，我一周没看见你了不是？”
他的眼眸倏地黯淡下来：“你还敢说。”
“可你不也每天晚上都在排练？即便我有时间找你，你也没时间给我啊。”
“你来找我我就有时间，你不来我就自己玩。”
“你少来吧，万一我每天都来找你，你还觉得我烦呢。”
“怎么会？”江期予激动地坐直身子，“我什么时候觉得你烦？”
周渚清怔了一怔，舌尖抵在一颗尖利的小虎牙上，想了老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今晚这么喜欢提到“烦”这个字。
“我没烦过。”他颓下肩膀疲惫地陷进座椅内，“如果我以后没时间陪你，那是真抽不开身，绝对不是我烦。”
“我乱说的。”她的眼睫不自在地动了动。
“我知道你乱说的。”
“嗯。”
“你净爱乱说。”
“我……”周渚清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起小时候跟他比谁吐枣核吐得远时，也是这般气沉丹田的。
江期予看了眼礼堂门口，见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说道：“我载你回去，骑你的车，好不好？”
“那你呢？”
“我再走回去。”
“骑你的车吧，或者我载你。”
“你载我？”他笑弯了眼，“行啊，出去看看有没有雨，没雨的话你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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