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止戈第二日晌午才醒,身上少有不适,她无声地笑了笑,她和沈浮山说了那么多道理,实则更多的是怕她活不了几年。
皇上再如何,他们两个人也斗得过。她怕他爱得太深,等她走了,独留他一人,那滋味她不想让他尝。
她处在生死的界限,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她自己也因情乱了心。
他和她不一样,他没有在黑夜里挣扎过,她想他永远不知忧虑。
分明是她一手把他拉进了漩涡,她搓了搓脸,既然能多活几年,她想再自私些,她会努力向天争命。
“想什么呢?”“想你。”“刚醒就撩?”“这就叫撩了?”宋雍之想起她昨夜的纠缠,干咳一声,灌了杯冷茶。
“想通了?”“嗯。”“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跟你说,我厉害得过分。”“现在也不晚。”
“事情我替你吩咐了,以后就在这养着。”“这就要看太子爷的表现了。”“放心,肯定比我在床上表现得好。”
宋雍之噙住她的唇,吻到两片唇红肿起来才埋在她胸口深吸了口气,“吃点东西,把药喝了,再睡会。”“嗯。”
“是不是更苦了?”“嗯。”“太医加了剂量,虽然没上战场,你这一个月也没闲着。”
厉止戈讨好地亲了亲他,“你不是来了?”“我先和你说好,这一仗会死很多人,早晚要死,提前了而已。”
厉止戈敛了笑,被他揪了揪脸颊,“止戈,你明白的,所以别怪我,和你比起来,死再多的人也无妨。”
“此战你是可以呕心沥血减少伤亡,以后呢?你没有时间灭了三国。他们会活在你的余威里,不思进取,等三国卷土重来会死更多人。”
“有我?你要是死了,我会不会要皇位都说不好,哪怕是要了,覆灭三国会死多少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太心软了,把担子全压在自己身上,毁你一个,造福千万人,我怎么办啊,止戈。”
“你让我想想。”“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历朝历代没有像你这样的。”“大概我终究还是个女人。”
“不是,是他们有牵挂,有很多很多牵挂,只有你了无牵挂,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轻,现在不是有我了吗?”
“我们家止戈比什么都重要。”“当真?”“当真,不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行啊。”“你舍得?”“舍得。”“……”宋雍之眨巴着眼睛,“等我死后吧,去阴间给你。”“……”
“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谁说的,喜不喜欢,重不重要不是靠说的,我做给你看。”“哦。”
“睡觉!”厉止戈枕在他胳膊上,手点了点他胸膛,很快睡熟了。
宋雍之揉了揉额头,他家止戈这么讲理,他哪舍得她难过……
他堂而皇之地接管了边境的军务,圣旨在那压着,厉止戈就睡在屏风之后,却从未出声,他们不听也得听,还得小心翼翼地听。
太子爷的规矩比将军多多了,稍有不慎就是二十大板,当着全大营的面,谁也没有脸去丢。
众人起初没有一个服的,实在是他太不着调,坐没坐样,站没站样,衣裳从不穿好,手上一把折扇,活脱脱是个二世祖。
他发的很多号令,看似不合常理,却从未出错。哪怕深更半夜找他,他也没有拒之门外,衣带松松垮垮,脸色发沉,但从未发作过。
比起京里那些满腹城府,瞧不起他们的大官来说,宋雍之一点储君的架子都没有,甚至不像是个皇子。
眨眼间一个月过去,众人早就习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很少再提及厉止戈。厉止戈一个月没有露面,也没有人怀疑她出事。
宋雍之让人把营帐用厚重的帘子隔成两半,隔绝些他们议事的声响,里头燃着数倍的枯木春,熏得厉止戈昏昏沉沉,整日昏睡。
为此她凶他,打他,闹他都没有用,反被他哄得分不清朝夕,久了也就听之任之了,毕竟身上是真的舒坦。
宋雍之伸着懒腰倒在榻上,捏了捏她脸颊,“今日天气不错,出去玩玩?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厉止戈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生气了?别气别气,回来就不点了,太医说多了伤身子,最多一个月。”
他抱着她磨蹭了会,才哄着她穿衣裳,“还是京城好,我让人做了几箱子春衣,可惜了。”
“明年。”“明年有新样子,做新的。”“在屋里穿给你看。”“好。”厉止戈由着他把她包成个球,斜了他一眼。
“伤寒了就不好了。”“不知道是谁一来就病了。”“是我,我也裹成球,行了吧。”
他不避讳地牵着她出去,“要抱着不?”厉止戈不动声色捏了捏他的手,宋雍之疼得握紧了她,十指相交。
“太子,将军……”“本宫来边境一个月,尚未看看边境的春光,有事侯着。”他利落地上了马,“来。”
厉止戈瞧着他眼里的笑意,将手递给他,两人一红一白,共骑一马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军营。
“这来过吗?”“没有。”“正好我也没有。”厉止戈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跟着舒展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