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扇自幼便开始在官蠡皇城中胡作非为,教习她的女官被气走一批又一批,惹得满朝文武皆是怨言。官蠡国君面前的奏章叠成几座小山,其中约莫有一半是参奏千扇的。
国君迫于压力,请吕太傅出面,将千扇送往沉樱谷受教化。
十岁的千扇满脸不情愿地被送往至沉樱谷,若整个官蠡她还有畏惧的人,那定非吕太傅莫属。
吕太傅不是多言之人,可就是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似乎了解得一清二楚。千扇每回和吕太傅的目光一对上,就不自觉怂了。
所以吕太傅让她跪着她就跪着。
沉樱谷位于官蠡国最北面,横跨东越国,气候不似官蠡南方那般潮湿闷热,倒是四季和煦如春,很是宜人。谷主是传言中才华、气度皆为天下第一的墨公子墨清河。然,千扇对天下第一并不感兴趣,小孩子所想的,唯有沉樱谷和皇城比起来哪个更好玩罢了。
山谷的入口处是寒冷凛冽、刀箭无情的冰雪阵,对面是樱花盛开,草长莺飞的二月天。
“先生亲自出面,原来是要我教导小孩子。”年轻的青衣公子分花拂柳缓缓行来,他坐在乌漆轮椅上,后面跟着个十二三岁生得邪魅狷狂的小男孩。
千扇最不喜他人以不以为意的态度说她是小孩子,便不甘心要站起反驳,却被吕太傅一掌按了下去。
“这个孩子天资聪颖,你只需稍微提点,她自然会明白。”吕太傅说道。
“是么?”墨公子好看的眉微微上扬,一双清水般的眼睛盯着千扇:“你叫什么名字?”
千扇吊儿郎当地头往旁一甩,叼着根野草拒不回答。
吕太傅在身后推了推她,她吐了野草撅着嘴不满道:“颜千扇!”
青衣公子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吕太傅道:“如此顽劣的孩子,你把她送到我这儿来,倒是送对了。”
千扇愣得傻掉了,实诚地说了句心里话:“大叔,你笑得好温柔……”
一直看热闹的小男孩突然乐得出声道:“师父,你老了!”
二十出头的墨清河揉着千扇脑袋的手一顿:“你叫我什么?”
千扇重复一遍:“大叔!”
墨清河沉默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师父。”
“以前有个凶恶的老头也要我叫他师父,大叔,你喜欢和他一样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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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鸟灵活的眼睛骨碌骨碌转着,时不时抖一下新长出来的羽毛。千扇满怀期待地捧了几粒小米伸到面前,小黄鸟便叽叽喳喳地在手心啄食,千扇扭头欢喜问身旁的青年:“师父,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
墨清河含笑点头:“是的,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为了收买这个小丫头改口叫他师父,他特意去集市上挑了两天才选出来的。
好在小丫头容易被收买。
千扇又是一阵欢喜,甜甜唤道:“师父最好了!”
“嗯。”墨清河把阿赖唤过来:“千扇,这是阿赖,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找他带你。”
“师父,你尽会把烫手山芋扔给我。”阿赖翻着白眼,捏着千扇婴儿肥的小脸,恶狠狠又不怀好意道:“我以后就是你师兄了,来,叫一声好师兄来听听?”
千扇学他翻白眼:“你不是师兄,你是阿赖!”
“我是师兄!”阿赖比千扇高了两个头,瞪她的时候十分占气势。
“你是阿赖!”千扇毫无怯色。
墨清河从案几上抽出一卷书,放任两个小孩子拌嘴,自个儿离远了……
“师兄!”
“阿赖!”
“师兄师兄!”
“阿赖阿赖!”
“你再叫我一声阿赖试试!”阿赖一脚踩在凳子上。
“……你难道不是阿赖吗?”千扇咬着手指甲,整个人爬到凳子上,故作天真问。
“……没大没小。”
“……”
论扯嘴皮子功夫千扇向来擅长,在她的软磨硬泡下,阿赖认输。
后来,阿赖和千扇成了无架不欢的兄弟,两人相见第一件事必是好好干上一架。不得不说,千扇一身的好武艺完全归功于和阿赖的无数次干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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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清河没教导过小孩,千扇是第一个,也是之后十余年里的唯一一个。
他私以为,平时教化千扇可照搬皇家贵女的培养模式,再在闲暇时再带她到沉樱谷外的阵法中稍稍磨练心性和意志,从医治病时把她带在身边让她领悟世间百态,这便差不多了。
培养皇家贵女么,琴棋书画自是要教习的。
于是,教千扇弹琴时就变成了如下情景:
山涧清溪边,一把上佳的古琴摆在石桌上,千扇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低沉的乐声。
墨清河示意她坐下来弹奏一曲试试,千扇便爽快坐下,伸出两只手,在琴上一顿狂抓,以琴弦尽断为终结,抬头,见墨清河正哭笑不得的望着她:“你这是弹琴还是毁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