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墨公子讲学第二日,姜桓终日惶惶然,就怕墨公子还盯着他。即使那天墨公子仿佛忘了他的存在般,连道视线都没留给他。

千扇放了心,师父多多少少还是将她昨晚的求情听进去了些。

但当讲学进行到第三日,墨公子又开始盯学生了,只不过盯的对象从姜桓变成了司徒扶玉。

千扇脑中嗡嗡直响,心中却不断自我暗示,巧合,一定是巧合,这事和她没半点关系,师父只是单纯地对司徒感兴趣而已。

发现这个事实的众学子心思蓦然活络了起来。司徒兄才名学识长居众学子之首,所以此番,是被墨公子看上了?不过,相对想染指墨公子的颜千扇而言,明显司徒兄更容易让人接受啊!

而司徒本人近几个月似乎异常低调,此番贸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倒也不慌不忙,墨公子提的问题他都一一有理有据地作答。

堂上墨公子看他的眼神先是疑惑,随后逐渐转变为惊讶,最后仅剩下叹息。

这一系列情绪变化被有心人收进眼底,于是大家私下里沸腾起来——墨公子确实看上学生司徒扶玉了,只是惋惜两人都是男子。

宋百栎还因此被同窗们怂恿着去开导墨公子。他脸色黑得不能再黑:“若你们不怕被削,就自个开导去!”他才不会冒那个险去碰和司徒有关的事!

“我们的确怕被削,可宋斋长你比较有这方面的经验……”一位女同窗如此嗫喏道。

宋白栎:“……”

“宋斋长,东方院长身边的人都能被你拐走,此事舍你其谁?”

宋百栎:“……”

天晓得他们怎会对他的事了解得那般清楚!宋白栎是有苦不能言,小澜的女儿身不宜公开,搞得同窗们皆以为他是断袖,而且小澜最近又开始和他置气,连句话也不愿和他多说。好久没同心上人亲近的宋白栎当下连温和有礼的姿态也维持不下去,干脆拂袖指着窗子怒道:“你们再这般逼我,我就直接从这跳下去!”

他说完,正巧碰到司徒衣袂带风、无甚情绪地从窗外经过,众人一时噤若寒蝉。

写意间。

墨公子把千扇唤到书房,且特意让阿赖守在外头。千扇便知晓,师父这是有要事要与她商议。

书房的桌上摆有一件青铜大司南,那是天衡堂的何姑姑昨日特意遣人送来给墨公子解闷用的。千扇觉得新奇,拨了拨司南勺柄,便听得墨公子略为踯躅道:“千扇,为师思量再三,私以为你不要嫁去北辰为好。”

千扇立在桌前,垂着眼睫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唔,师父无需担心,弟子与北辰二殿下的婚事作不得数。”

“无关北辰二殿下。”墨公子摇头,视线若有似无落在千扇拨着司南勺柄的手上,淡淡道:“为师指司徒扶玉。”

千扇的手瞬间一僵,磁勺因没了外力,不由自主地在光滑的方盘上打着转儿,发出令人牙痒痒的金属摩擦声,听得墨公子微微蹙起眉。

“我见他对你,似乎……并无男女之意。”墨公子边说边敲着指节斟酌,说罢,还略微担忧地瞧着千扇,似乎是怕伤了弟子的心。

若是阿赖提及此事,说不准两人又要较量一番,可偏偏,提及此事的是师父……千扇轻咬着下唇,默不作声,只有眼底的神色显现出几分恍惚,及几分迷惘。

她想起自春日桃林一事后,她曾上天衡堂找司徒,问他姜桓被困是不是和他有关,不然,为何他明明知晓桃林有危险,却不派人接应姜桓安然离开?

天衡堂内有诸多旁门左道,非天衡堂的学生难得进来,千扇经多人指引,绕了好大一圈路,才终于见着司徒。

当时司徒刚从观星台上下来,似是几天几夜未合眼,神色有些憔悴,见到千扇的那瞬间,眼底本是有了一丁点神采,但听千扇说明了来意,便只剩下深沉如墨,令人难以猜透的眸光。

他静静听她把话说完,也不为自己作辩解,一双墨眸极为认真地凝视着她,低声问道:“你第一次费劲周章来天衡堂寻我,就是为的这事?”

千扇亦是六神无主,她不懂司徒是如何想的,仅急于求证心底那可怕的猜测,连话说出口都变得异常艰难,她问他:“你们是不是欲取姜兄性命?”尽管她所知甚少,但也探听过一二,知晓如今的北辰皇权如雨中浮萍,飘摇不定,司徒作为局中人,又哪能置身事外?而姜桓作为二殿下,非司徒皇后所出,又岂能不招忌惮?

司徒闻言,沉默地看了她半晌,眸色愈发深邃难懂。

千扇被他看得心慌,不自禁躲开他的视线。忽闻得司徒轻轻一笑,却没多少好心情在里头,他语气漫不经心,态度极为散漫:“我姑姑欲除姜桓,你非要护他?”

千扇不可置信抬眼:“你真要害他?姜兄是你同窗啊!”

“对我而言,都无甚差别。”司徒打断她,似有些不耐。

千扇心下发酸,她觉得胸口闷得生疼,连气都顺不通畅,她想那些无甚差别的同窗里是否也包括了她。手指缠着发带,目光望向别处,想起困顿于心许久却始终舍不得问出口的问题,她轻声喃喃:“我身边的北辰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司徒回得不疑有他。

“那他们,是你派来护我的,还是……监视我的?”

司徒的神色明显更沉了几分,他勾起嘴角,弧度微凉,待她又如最初那般,极为客气疏离地开口:“颜同窗既然怀疑,又何必再问。”

那日,千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天衡堂,后来她才听宋白栎说,那天她走时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像是小考时各科全挂了一样,不,应该比各科全挂更为凄惨。而司徒,自那日之后也整整消失了三天。

再后来,千扇便如司徒所说,离北辰人要多远有多远,包括司徒,包括姜桓,也包括李君染。

而司徒也相当配合,此后几乎再也未出现过在她眼前。千扇每每与李君染狭路相逢时,对方脸上总有几分尴尬,好几次欲言又止,又有所顾忌般从而临时收了口。

千扇便一心攻于学业,不再做他想。

直到几日前,她从墨公子手中收到吕太傅的信件。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北辰终于下诏书,友好平和地解除了与官蠡的联姻,同时,千扇亦得知,北辰那方力排众议撤销这门亲事的人,便是司徒。

姜桓至今无虞,与李君染不动声色护他左右,似也脱不开干系。

一切似有好转,唯有春日的那份官蠡之约,看上去遥遥无期。

见千扇这副模样,墨公子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他这个徒弟向来嘴犟,又是个不肯拐弯的性子,此番只怕不撞南墙不肯回头。

做徒弟的春心萌动害了单相思,那他这个做师父的能为徒弟做些什么?

墨公子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若有所悟道:“为师知道该如何做了。”

千扇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瞬间感到头大。师父你要做什么啊?你方才想那么久是不是把事情想太复杂了啊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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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日讲学结束,千扇先回了“写意间”,可等了很久都没见着墨公子和阿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