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讪讪摸了摸鼻子,大概明白了东方百合的意思。蜜饯之所以给她,其实是想让她帮忙搭桥引线?
可,这事不大好办啊,她自己都和司徒的关系不冷不热,又如何能帮得了别人?
还有,司徒定亲了没?若没定亲,那有妾室没?若没妾室,那他可有心仪之人?
不过一瞬,千扇脑子里冒出了许多问题,她越想,越觉得手里的蜜饯太过沉重。
千扇小心翼翼避开司徒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劝道:“东方姑娘,我怕是成不了你的念想,建议你另觅良径。”
尚在顾虑的东方百合忽地怔住了:“你说这话是何意?”
千扇想果然如此,心底有些愧对东方百合,她软声劝道:“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东方姑娘怕是找错人了。”千扇将蜜饯也推给她:“这个你自己留着吧,我可受不起。”
东方百合不接,只怔怔望着千扇,眼里渐渐泛出盈盈泪光,她喃喃问:“你说的,可是真心?”
千扇怀着十二万分的诚恳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可这话说完,千扇就慌了,因为,东方百合扑在了她怀里抽泣。
千扇手足无措地望向司徒,眼里全是求助的意思,问他要怎么办?
毕竟东方百合实质是冲着他来的!
司徒不知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头疼,几步上前,一把摘下千扇的幞头,又飞快扯下她的发带,瞬间,一头青丝倾泻如瀑,墨染如云。
千扇来不及反应,东方百合更来不及反应,两人仅愣愣对视着。
过了好半天,东方百合哭得更热切了。
千扇:“……”
乌发下的脸庞莹白无瑕,小巧精致,两眉倒竖,漆黑的眼珠直直瞪着他,透露出一股谴责的怒火,似是在怪他弄巧成拙。
司徒眼底闪过一道暗茫,随手将千扇拖到自己身边,分离二人,清清冷冷对东方百合道:“东方姑娘可看清楚了,颜同窗乃女子,非尔良人。”
千扇一头雾水,非东方百合良人的不是司徒么,怎就突然成她了?她可从未隐瞒过自己的女子身份。
但东方百合抓着她哭得这般伤心……
千扇艰难眨了眨眼,不确定问道:“东方姑娘,你心仪之人,该不会,是我吧?”
东方百合像被抽干力气般,脸上犹挂泪珠,看了看面前二人,张口无言。
她向后退了几步,似要跌倒,千扇伸手去扶,却被她先一步避开。她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步一步远离,最后伤心跑开了。
小罐被孤零零地扔在地上。
暗蓝天穹之下,一排乌鸦簌簌掠过。
千扇尴尬收回手,脑子里将前因后果串一串,才明白自己搞了个大乌龙。
光滑的小罐倒映出她愁苦的面容,眉毛拉成“八”字,似在嘲笑她的愚笨,千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抚了抚自己扁平的胸,不由地低叹一声。
司徒沉默地移开视线……
因生了一场闹剧,千扇暂时忘了先前和司徒闹的不愉快,两人间的罅隙莫名少了许多。千扇撑着拐杖,蹭蹭拐在前头,拐了一段路,又忽然停下来,回头怒瞪司徒:“方才的事不许笑!”
司徒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你想多了。”
千扇将信将疑地盯了他半晌,才回头继续蹭蹭往前拐,拐杖“笃笃”砸地的,步子却比先前快了许多。
司徒见前头的姑娘跟炸了毛的松鼠似的,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现下是真有点想笑了。
药庐外草木菁菁,远远的,便见到柳大夫剔着牙,闲得在篱笆外打理藤蔓。
两人一前一后自树林中走出来,司徒却忽然停住了。
千扇没听到脚步声,也跟着停下来,转身,微歪着头,无声询问司徒何事?
司徒的墨眸在她脸上转了几转,启唇轻道:“晚修将至,我送颜同窗到此地为止。”
千扇咋了咋舌,讷讷问:“你不是说你来药庐么,怎么变成送我了?”
司徒掀起眼皮淡淡瞧她,像瞧块朽木似的。
千扇讪讪,她懂了,他就是送她来着。
一时,她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明明不想理她,却偏偏找借口送她一程,明明很生气,却偏偏不忘了给她送药和送诗学摘录……
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她又听得司徒道:“诗学摘录无需归还,待你日后入纳辞堂,它有更多的用处。”
“谢司徒兄。”千扇的纷乱思绪又起。
“另一个问题,你不必失落。”司徒顿了顿,幽幽的眸子凝视她,缓缓道:“虽事与愿违,但如此也未必不好。”
千扇怔忡,没能理解司徒话中的含义。
司徒却不打算过多解释了,他越过千扇眺了一眼柳大夫,柳大夫正朝他挥手,司徒向其微颔聊表敬意,便回过神来对千扇道:“颜同窗,我先告辞。”
“哦。”千扇呆愣愣地点了下头,目送他离开。
少年身姿清雅风流,逐渐消失在摇曳的树影之中。
千扇转身回药庐,拐杖点地,思绪忽然“叮”了一声,福至心灵——
司徒刚才让她不要失落,说事与愿违,所以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他也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