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圃外,残阳徐徐坠下西山,漫山遍野,五色光影交织。
千扇微歪着头,视线落在地面,一路若有所思,一瘸一拐回了射圃。
司徒靠着石凳,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弓臂,似是等得很不耐。抬眼见千扇慢吞吞走来,他起身将弓还给她,语气凉凉问:“为何这般久?”
千扇接过弓,看了一眼司徒,想起上回蹴鞠赛后,他对于小澜说过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大概,在那个时候,他就知晓了那两人的关系。
可于小澜似乎是个姑娘家……这事司徒可知晓?
千扇寻思了半晌,含含糊糊道:“我找了好一会儿,没想到镞头不能用了。”她晃了晃方才拾回来的箭矢,颇为可惜地放进背篓里。
算了,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司徒现在又不想同她多说话。
司徒静默看着她的动作,沉了沉眸光,也不知在想什么。
千扇视若不见,重新拉弓。好在这回,她的动作基本到位了,司徒没有“亲自”纠正。
吸取方才的教训,千扇敛了些力,瞄靶松手,利箭首次射中了靶子。
虽然在最外围,但也算小有成就。
千扇脸上不禁露出喜色,转头去看司徒,却见他望着靶子,一脸沉然,毫无触动。
她想,司徒大概是看不惯自己洋洋得意的模样,连忙收了笑,垂眸敛目,清了清嗓子,诚恳向他请教:“司徒兄,请指正方才的错处。”
司徒漠然的眸子扫过来,淡淡道:“没什么问题,松弦时动作再迅速些即可。”
千扇谦逊地受了指教,准备继续练习,又听得他状似无意地问起:“昨日你叫我,可是有什么事?”
勾弦的动作停下,千扇悻悻然,可悻悻然中又带了点忿忿然。她小声抱怨:“我还以为司徒兄没听到。”
司徒默了默,解释:“当时要事缠身,耽搁不得,忽视了颜同窗,失礼了。”
千扇轻咬着下唇,自然晓得他说的不是实在话。可他不愿意透露实情,她也没那个本事猜透,既然他道了歉,她也只能顺着台阶,闷闷回了一句:“这样啊。”
“嗯。”司徒低声肯定地应道。
千扇皱着鼻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当时就想问问你,诗学摘要需何时归还。”
司徒淡淡眄她,似是不信。
千扇别开视线,状似镇定地补充了下文:“……顺便再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继续做同窗……现在,这个问题没必要再问了。”
说完,千扇垂了眼,有些失落。
司徒静静看着她,眸色复杂难辨。
夕阳由金桔变昏黄,好半天不见司徒反应,千扇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不答话,大概是不想拂了她的面子。
她皱了皱鼻子,尔后扬着眉,当作什么也没说,故作轻快道:“还有一小会儿便满一个时辰,连先生的小厮会过来收拾东西,我再抓紧时间练练。”
司徒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低低道了个“好”字,便退至一旁石凳。
颀长身影倚斜阳,思绪不知飘飞去了何处。
两人再无话,直至小厮过来收拾东西,千扇交还了弓箭背篓,拾起拄杖对司徒道:“我回药庐,和司徒兄不同路,咱俩就此别过吧。”
司徒淡淡看来,纠正道:“无法别过,我亦回药庐。”
千扇愣了一会儿,才反应道:“好,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射圃。
千扇走得缓,司徒也放缓了步子,特意等着她,可又偏偏走在她后头,搞得千扇后背绷得跟弦似的,颇不自在。
远处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飘来,跟朵花似的。
千扇微眯了眼,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司徒。
司徒目力远胜过千扇,他道:“是东方姑娘。”
离得近了,果然是东方百合,她怀里抱有一只小罐,白色的纱裙在风中翻飞,不胜娇羞。
千扇继续用眼神询问司徒:找你的?
司徒沉而不语,完全不明所以的模样。
“颜同窗,原来你在这儿。”东方百合径直走到千扇跟前,浅笑盈盈,完全忽视了后头的司徒。
千扇没想到东方百合是来找自己的,扬起笑意,问候道:“东方姑娘安好,找我有何事?”
“我做了蜜饯,特意请颜同窗尝尝。”东方百合将小罐捧上,“特意”两个字咬得重了些。
后头的司徒脸色微沉。
千扇看着那光溜溜的小罐,喜滋滋问:“这是给我做的?”她接过来,忙不迭打开看了一眼,咂了咂嘴,赞道:“东方姑娘真是心灵手巧的人儿,以后谁娶了你定有好福气!”
东方百合闻言抿唇轻笑,脸上染了微不可察的霞粉。
千扇盖好小罐,注意到眼前的小姑娘攥紧了手帕儿,欲说还休,哪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东方姑娘定是有心上人了!
果然,东方百合瞄了一眼千扇身后的司徒,又巴巴望着千扇,似是有所顾虑。
千扇也跟着瞄了一眼,见到司徒不大好看的脸色,不知怎的,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