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后稷字字掷地有声,对于粟粟会答应下凡,他胸有成竹。
粟粟撇撇嘴,双眼下垂望地,若有所思。
音初和后稷好歹于自己有恩,如果这次不帮他们,于情于理,自己都是不讲究的一方。
而且这九重天是他们的地盘,假若回绝,自己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可去了凡间就不同了,天高皇帝远的,自己到底有没有认真找,后稷也不知道。
再说,若是连运气极好的自己都没找到音初,越冥找到的可能性也很小。届时音初他三世圆满回了九重天,自己还能混个奖赏。
浪完三世再回来,期间想怎么划水就怎么划水,还能去游山玩水,何乐而不为呢?
想明白这一点,粟粟重新露出了笑容,明媚而又灿烂,即使内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依然还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原本阴沉压抑的返尘台似乎有暖阳照耀,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某只汉白玉台柱上有金光一闪而过,映在后稷清冷的眸子里,透出微乎其微的喜悦。
后稷看得愣了神,这张脸曾经的主人从没有笑得如此清澈过,也许这才是本来的她吧?
粟粟迎着后稷的目光,点点头,“好!我去。”
后稷轻笑,这个结局他早已料到,“那先谢谢粟粟姑娘了。”他站起了身,依然是那套墨绿色的长袍,如今看来却是如此沉重,像一座山立在粟粟面前。
他向粟粟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指腹与手掌上的老茧清晰可见。
粟粟抬头,盯着他的手想了一会儿,笨拙地搭上自己的纤纤玉手,借着力,也站起身来。
她学着昨夜音初的模样,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这具新身体她还没适应,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与初出茅庐的无措,随口一问,“你怎么知道我叫粟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老夫可是农神。”后稷像是在哄小孩,温柔得很,看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慈爱,她就是她,一株未经人事的玉米,不是任何人。
粟粟知道后稷是在敷衍她,可她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这样啊。”她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这样实在是太累了,何必要自己折磨自己呢?
而且现在有更吸引她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用脚支撑站在地上,没有泥土的潮湿感和束缚感,连带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轻盈了许多,情不自禁地提起裙角转了几圈。
裙角的黄花忽隐忽现,像是天上俏皮的星星,尽显少女的俊俏与古灵精怪,一举一动都撩人心弦。
粟粟还上下蹦跶了几下,也是轻巧灵便,很好,这才是她想要的身体。
整个返尘台都飘荡着粟粟杠铃般的笑声:“哈哈!我是一株有脚的玉米啦!”
在粟粟沉迷于跳高无法自拔的时候,后稷嘴角含笑,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本《法象万千》,“这是老夫专为原身是植物的仙体编写的法书,还请粟粟姑娘收好。”
那是一本半指厚纸张微微泛黄的书籍,封面上用刚劲有力的行书篆写“法象万千”四字,墨迹稍稍晕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粟粟看着她手上的书籍,这才发觉到刚才自己有点失态了,春风得意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
自己刚才一定像个傻子,她有些懊恼。
不行!自己可是个仙女,哪能如此失态,于是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稍稍弯腰,双手从后稷那接过《法象万千》,俨然一副虔诚虚心的模样。
法书一到手,她就原形毕露,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里面有最基本的飞天术、缩地术,也有较为高端的万树青藤、化春阵等,其中最为繁复的水凌空,足足写了四页,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这简直是咸鱼必备技能。
粟粟指着最后一页的“起死回生”四字,极其诚恳地问后稷:“上面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吗?”
后稷也极其诚恳地回答:“老夫也不知道,这是一位故人口传给老夫的。”眉眼的落寞转瞬即逝。
听到这话,粟粟有些失望,不过想来也是,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若是有这死而复生之法,那这三界六道还不乱了套?
可她还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句:“那你还写上去?”
后稷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也没回应她,只是轻轻地牵着她衣角,往通仙口处挪了几步。
泛着白光的通口时不时传来阴风,和几百年前粟粟刚到九重天一样,就像深渊里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