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叶子也跟着抖了三抖,即使灵气低微如她,也感受到了来者不善。
音初闻言站了起来,拂去了衣上沾染的尘土,不紧不慢地,仿佛来的是个老友。
他拍拍粟粟头上的呆叶,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平静如水。
“没事的。”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却又透出一股子坚定与自信。
不知缘由的,粟粟觉得很安心,还有莫名的熟悉。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位身穿玄色劲服的男子已经杀到,身影如鬼魅,却又透着些许正气。他的面容比声音年轻多了,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
头发被高高束起,冠上的黑曜石像是来自深渊的眼,盯得人毛骨悚然。
他的眉眼与音初又六七成像,只是神情严肃得可怕,眸子也是棕色,可比纯黑更加冰冷,粟粟不敢再看,转移了视线。
看着越来越近的男子,音初平地而起,往后退了十几丈,确保不会波及到粟粟。
脸上带着浅浅的嗤笑,和玄衣男子截然不同。
音初双手负背而立,收了笑,于半空中,向来人喊话:“哼!还追到九重天上来了,不怕有去无回?”言语中充满挑衅。
那男子起手就是一剑,即使两人相隔五六丈远,但那微红的剑气仍是逼近音初鼻尖。
音初也不躲闪,用气在自己面前筑了一堵墙,将剑气拦在了身前。
顿时四周狂风大作,两人的衣服簌簌作响,隐约可以听到撕裂声。
居高临下的音初嘴角上挑,“越冥,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说完,眉峰一皱,眼含凌厉,祭出自己的武器,一柄银白色的剑,三尺来长,在月光下竟泛着淡淡的青色。
越冥不屑,“不试试怎么知道?”玄铁铸的重剑上那一串血红符文,随着他的话语,光华流转,映在越冥的眸子,也没了温度,仅剩妖艳。
他们不再说话,可身形不顿,一招一式都来势凶猛,直逼对手要害,不留退路,粟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可惜,没得其他观众,也没得瓜子。
音初的发带不知何时已经被剑气砍断,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漂浮在空中,像是巨大的双翼,遮住了那一轮圆月。
他的体力已经严重不支,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翻滚着的血腥味,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作战的另一位情况也不好,脸色铁青,以剑撑地,半跪在地上。
越冥仰头看向白衣墨发的音初,凝了最后一股气,忽地起身,如离弦的箭,刺向半空。
音初已经无法硬撑,直直向后退,划了十几丈后,靠在了粟粟旁。
他避无可避,唯有扬剑格挡。
粟粟看着近在咫尺的音初,他的额头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滴,脸上再不见镇定与自信,拿剑的手也微微颤抖,很明显,他已经扛不住了。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只是打酱油的!粟粟默念。
粟粟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全身僵硬,无论外界风如何之大,她的叶子也是纹丝不动,她从没想过音初会输,也没想过会波及到自己。
可从小打架的音初如何会乖乖格挡?他的另一只手偷偷在陶盆里抓了一把土,静待时机。
待越冥靠近,他手一扬,七彩的土在空中散开,如迷雾般,让来人没了方向。
越冥失了视野,心中闪过一丝慌张,但他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凭着记忆,靠着惯性,直直地向前冲。
得了空档的音初一掌推开了粟粟,自己也闪身离开。
粟粟连着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失声尖叫,却无人能听见。
自己招谁惹谁了?
离地只剩一米高的时候,她被音初稳稳地接住,安置在地上。
直起身的音初从嘴中喷出一口浓血,糊了粟粟一身,鲜血顺着她的叶子、她的茎缓缓滴下,黏糊糊的,但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心情顾及这些,她一心只担心着音初的伤势,老哥,你还能跑吗?如果能,请快点离开!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粟粟是如此的熟悉,在返尘台的三百年间,她不知闻了几回,已经习惯。
原本的满天繁星与狂风消失了,周围黑得可怕,也压抑得可怕,粟粟透不过气。
那一剑用尽了越冥的所有气力,他如行尸走肉般,缓缓止住了脚步。
“哐当——”重剑掉地,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背对着粟粟与音初,肩膀随呼吸轻微上下起伏。
突然的安静,使得粟粟不安极了,她想逃,可是她无法逃。
修为到用时才恨少,这种无力感让她更有了要好好修炼的斗志,可是斗志不能当法力用,所以只一瞬,她的斗志就消下去了。
音初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边残存的鲜血,鲜红的血蹭到银白丝绸,是如此的刺目,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喜穿朱玄色。
两人歇了一阵,缓了缓。
可他们不曾打算结束这场战斗。
远处传来声响,是越冥站起来了,看来这次是至死方休了。
音初的下唇早被咬得通红,颜色与血液无异,唯有这样,他才能保持清醒。
顾不得休息,他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快步离开了,在这儿难免会连累到粟粟,她与这件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