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旲,阿娘恐怕不能带你走了,你躲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文旲嘴角冷冷一勾,那个男人,他的父亲,伤害起女人来从来兵不血刃,而且从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他大可在任何人面前推卸得一干二净。
他往窗外一望,离明辰宫越来越近。宫室嵯峨,弘丽无比,屋顶有两只麒麟在游戏着一颗夜明珠,见有人来一跃而下,变成两个身着戎装的人。
“大君和山君回来了。”
两人各自一边推开宫门。
阿茂和辛奴先下牛车,阿茂又想到朝光还在马上里,便想去接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看见她巳经被另一个人扶着。
“季郎君你还是别往他们面前凑,你现在过去时候不对,。”辛奴拉住他,轻笑道:“山君自有神君照看,你看他们多般配,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他不接话,目光沉沉,冷笑着哼了一声。
“已经到了,下来吧。”
文旲掀开车帘,向她伸手。
朝光似有所感,手正好搭在他手上,她眨着眼睛咦了一声,“文旲你看,我居然知道你手的位置。”
他凑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微微扫着她耳廓,他低声耳语对她道:“古有云:‘心有灵犀一点通。’你说是与不是?”他看着她,那双眼非常亮,像装满璀璨的星河。
不出所料眼前之人闹了个大红脸,他不由闷闷一笑。
她瞪大双眼,指着他,“你居然戏耍我。”她越想越气,又为自己失态感到丢脸,一时又羞又愤,她甩开他的手,背过身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他装傻,“我如何了?”他抓住她手,又握掌心,任她如何甩都不放开,“好了,可别生气了,这么多人看着哩。”
没想到原本一本正经的人,居然有挑达的一天,是原来伪装的太好,还是其他原因。
“不过你像现在这样闹一闹,总比你先前一言发,苦着一张脸要好。”他笑着说:“你要再不下来,我可就抱你下来。”
朝光怔了下,忽然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沒想到他都看在眼里,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感动,鼻头一下红了,眼中积起濛濛的雾气,她回了个好字。她俯下身提起裙摆,在他的搀扶下跳下牛车。
“怎么这么爱哭。”他弯下腰,把她刚刚掉落的一滴眼泪抺掉,“女孩子就是要娇气些,别装得老气横秋,想哭时就哭,想笑时就笑,不过你要多笑笑才好。”
吃过饭后,酆都大帝安排人给他们准备好休息用的房间。房间安排得很讨巧,文旲与朝光的房间左右相邻,辛奴和阿茂则被安排得远远的。阿茂知道房间的安排后,闹着要跟文旲换,酆都大帝嫌他聒噪,劈头盖脸地将他打一顿,果然人老实了许多。
朝光想起百年前自己在梨花树下埋了坛醽醁,她的酒虫被勾了起来,一想便馋得流口水。我她爱喝酒,她师父也爱喝,师徒俩最爱的便是在不同地方埋酒,待来年开春挖出来喝,埋的多些要等几十年甚是几百年才会挖出来,酒的滋味更加连绵醇厚。
少时总是要恣意些,不知愁为何物,人一旦开始沾染情之一字,好的时候比任何时欢喜,整个心就好似被灌上蜜,不好的时候,伤心伤肺是轻的,多的时候遍体鳞伤直至挫骨扬灰才算干净。世人常说先爱的总会被伤害,每每听时她心里都忍不住啐上一口,应该是全心全意投入的人才会受伤,像莫喾那样先动情又怎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在感情上都会保持理智,投入多少都是细细斟酌以保全身而退。他爱得理智,在权利面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这些她都能理解,可恨是他总一味哄骗,从不当断则断。
他哄她,骗她回此境,说待事情解决就会来接她,然后娶她为妻,她当然知道这是些骗人的话,不过装傻装糊涂罢了。直到她被人弄瞎眼才真正看明白,她告诉他,她是被谁所害,可他不相信,不过她很清楚他都知道。
玉舄踏上台阶,月白裙裙曳地,阴世潮湿,朝光却不觉有一丝凉意。她抱着酒坛抿了一口,嗯,埋的时间长果然好。
“文旲,梨花树还有两坛,你找到沒。”她胡乱指挥。
文旲拿着铁锹正挖着,“还沒有,朝光你当初不会是埋得很深吧?”
她偏头仔细想想,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头两坛我挖了几时辰的坑,彼时想着埋那么深,待夏天时挖出来一定凉丝丝。”
文旲将两坛酒从土坑里搬出来,笑着说道:“的确凉丝丝,比你手里的那坛更加冰凉。”
朝光不知何时坐台阶上,她拍拍身旁的地面,叫他陪自己喝酒。两个喝到微醺的人靠在一起,她跟他说这酒的来历,又跟他说自己小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