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章(2 / 2)

她现在才半人形,到底沒脱了野性,依旧栖居在石缝洞岩里。若将自己的习惯强施于别人,反倒让人徒增烦恼。朝光知道是拗不过她,这里是两界夹隙,多生妖魔,善良是有,邪恶也不乏多,她不放心。挑起携行灯送她回去,阿角也嚷着要去。

天界与人界存了道夹隙,名曰此镜。对神来说这是个秽物丛生邪魅横行的污浊之地,对人来说不过另一间可怖地狱,但对妖而言说是一处难得净土也不为过。只是这里妖魔想进来容易,想出去就很难,几千年前,这里是被有苏氏设了结界,以免妖魔混入人间横生祸端。

青丘神狐一族分涂山氏与有苏氏,有苏氏有一女因眷恋红尘,祸乱人间宫闱,使人间动荡,故而有苏氏被族人驱逐至此。在这时间呆久了也生无趣,便萌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念头,有苏氏当时的头领两手比了比便布下结界。妖魔总有混入人间,想在大千红尘走一遭,寻觅份真挚的情感,当然也有祸害人间的,被这一弄,别提什么寻觅真情还有为祸人间。

朝光将阿萝送到秋叶原,对她嘱咐道:“晚上就不要随便出来,好好呆在洞府,还有我给你的符箓别弄丢,若遇危险丢过去即可。”

她说知道了,然后化出原形回到岩洞里。

阿角似乎犯了困,靠在朝光身上打盹。她会腾云,可以让阿角舒服睡着回去,只是……怕掌控不住方向跑偏了道。保险起见,还是按着原来足迹走回去。

今天晚上连颗星子都沒有,浓黑的天幕与她的世界别无二致,夜晚像是永无止境,唯一的光亮只有那盏携行灯。她背着阿角挑灯而行,裙裾扫过灌木发出轻微的响声。

“轰隆。”一连串隆隆之声,不远处光亮开山落斧从天际劈下,阿角从梦中惊醒,差点从背上摔下,幸好朝光及时扶住。

“这是有人渡劫?”听说好多年没人渡劫了,阿角很兴奋,一双眼都发着光亮。

朝光摇头,“我听着不像,雷神布雷必会先击鼓三声,而且……。”这不是雷声。

阿角迟疑了,他沒见过妖渡劫,自己又沒有过,阿姊见识广阔又是神兽一族,应该沒错。他睑上一热,想要说些什么,发现天宇之上像虬龙扭曲在一起,一利爪从九天撕开,刺眼华光弥漫天际,一瞬白昼。红莲业火紧华光而下,似要这里烧得寸草不生。

“阿姊,是天火。”他吓得从朝光身上跳下来,小脸煞白,“上界的神要烧这里,我们这是要死了吗,以后……阿萝……”

事情来得突然,朝光来不及思考,循着声音的方面腾云飞去。她看不见,只能凭感官去感知这一切,她祭出逍遥扇,心想着若真是天上那群人放的天火,即便是以卵击石她也要杀上九重天去。

山中精兽张皇逃窜,热风从八方涌来。她以指抵着识海,怪耶,不是天火,为何罗刹无垠下九幽渊底的业火会从天界落在这里。一团上迷雾缭绕,怕有什么阴谋正在暗中蛰伏。当务之急还是先灭火。找到火的源头,她以掌击地,声震此境,一时震得林海涟漪,“此境先灵,为吾驱使。”

冷光荧荧萦绕逍遥扇,此境的灵力具汇扇中,朝光大袖一挥,道遥扇暴涨数倍排山倒海冲向漫天的烈焰,火势已去,逍遥扇回旋于手。

长吁一口气,还好及时未成大患。

一只赤狐跳入她怀里,浑身瑟瑟发抖,口中嘤嘤,“阿姊,阿角好怕你像之前一样走了,再也不回来,呜呜呜……”

朝光抱着他,轻轻拍抚温言相慰,他哭了许久哭到最后还打了嗝,哭着一半卡在喉咙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一时间竟忘了哭。刚刚为追上她,便幻回原形一路奔走过来,现在觉得太过丢丑,不愿变回人形。

“阿姊那里有个人。”狐形的阿角跑过去,在那人身上左嗅嗅右闻闻,“还活着哩。”

有人?刚刚沒来得及逃走?幸好这火灭得及时,不然一般妖魔沒撑得几下就得化成灰烬。朝光走到那人身边,用识海探识,气息羸弱,炽毒已经进入五脏。

“人还有救吧。”阿角坐在她身旁。

一时半会死不了,如果他是妖就难说了。可是一个神明为何会带着业火掉落在这里,怕是个出逃的罪神,要不是她在,此境生灵就会因他覆灭,她很生气,更是怕这人到来带来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是神应该不会有事。

“阿姊,不救他吗?”阿角疑惑的看着她。

朝光犹豫,最后撑腰叹息,还是遵循本心,她有血有肉,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如何做不到见死不救。先把人救了再说,若真个麻烦,等他好了再把他丢出此境也不迟。

两个人一个虽为神兽,但已目盲,另一个只是修为薄弱的小狐妖。如何将这位神带回狐鸣山,二人着实为难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