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早孕反应开始了,像是一场重感冒骤然袭来,她感到疲累不堪、头晕眼花,喝口水都能让她感到恶心,又像是被人念了咒似的,脑子像生锈了的铁机器,又涩又沉。
杨致远更温柔体贴了。
早上给她做好早餐才去上班,苹果都给她削了皮切成一片一片放在碟子里,像一个体贴顾家的好丈夫,但却对结婚的事只字不提,好像他俩早已是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不知是因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还是身体的不适让她焦躁不安,她没法安安静静等下去了。
周五下午,他俩又去金鼎轩吃的晚饭,夏晓芙爱喝它家的鱼片粥和干炒牛河。饭后到家,夏晓芙一进门就歪在了沙发上,杨致远泡了一杯茶,坐在她脚边。抱起她的两只脚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宝儿,躺舒服点儿,我帮你捏捏脚。”
夏晓芙侧身躺着,也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你说什么?”杨致远没听清。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夏晓芙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
杨致远正捏着脚的手停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只是在考虑合适的措词,
“一定要结婚吗?不结婚我们也一样过日子,那张纸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夏晓芙大脑“轰”了一声,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这是在拒绝和她结婚吗?
“不结婚?不结婚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算什么?不结婚怎么生孩子,你说过要用八台大轿娶我的。”
一开口,她就输了,她这是算什么?低声下气求一个男人娶她?夏晓芙坐起来,把脚缩回绻在沙发一端,她感到羞愤交加,嘴唇因激动而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俩人相爱在一起生活,不相爱了就分开,结婚了还可以离婚,那张纸能有什么用呢?人家欧美国家,伴侣一起生活一辈子不结婚,照样生一大群孩子过日子,难道那不是更纯洁持久的爱情吗?爱人之间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彼此的陪伴,而是那张纸吗?现在非婚生子女一样可以随父母落户口了,不结婚,我们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杨致远有条不紊反驳夏晓芙的质问,理智得像是在和同事讨论争辩某件工作。
看着他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脸,夏晓芙蓦然心惊,她在这世间最亲密的爱人,或许只是一个陌生冰冷的路人。
“我问你一个问题,从最开始我们在一起,你就没想过跟我结婚,对吗?”
夏晓芙这时突然特别想吸烟,吸烟能让她控制住自己,不嚎啕大哭,不歇斯底里,不失去她的最后一点点自尊,她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了。
杨致远用沉默回答了她,是的。
“所以,你从最开始就骗了我,你不需要家庭,你已经有了事实上的家庭。你要的是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而我恰恰符合你对角色的要求,所以你选择了我来陪你演绎这场戏,仅此而已。为了让我全情进入角色,你骗了我,让我相信你爱我,相信我们会结婚!”
夏晓芙全身都在颤栗,眼泪汹涌而出。
“我是爱你的,我会永远跟你和孩子在一起,那张纸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晓芙。”
杨致远脸色缓和下来,坐过来,伸手想抱她,她一下甩开他的手。
“你骗了我,你应该从最开始就告诉我,你不能跟我结婚,让我有选择的权利,无论是什么结果,是我自己选的,我心甘情愿。但你欺骗了我!骗我为你投入了全部的身心,毫无保留。”
她的嘴唇在哆嗦,几乎快说不出话来,她把后半句吞下了肚子“如果知道你不会跟我结婚,至少,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怀孕。”她不能让他觉得,她在用怀孕来要挟他。
“我没有办法,晓芙,当初离婚的时候,我们有协议,如果我再婚,这个房子就必须转到我女儿名下,失去这个房子,我们将居无定所。”
杨致远颓丧地低下头,叹了口气。
夏晓芙长久地低头沉默,,眼泪从她紧闭着的双眼沁出来,打湿了她两颊飘散着的长发。房子里寂默无声,阿猫仔悄无声息地走近夏晓芙,跳上沙发,安静地挨着她卧倒,仰起头去顶她的手心。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些。六年来,杨致远对她的好,那些甜蜜的瞬间,点点滴滴如电影般从她的脑海掠过。
“你愿意和我一起搬到苏州街的小房子吗?我们重新开始,大房子以后我们可以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