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1 / 2)

该做点什么?相泽自问许久,他可以花一整周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能做什么?这方面的事他一点也不擅长,却无人能谈。毕竟一旦由他主动触及这个话题,必定使人起疑,完全不像他的作风。他认为麦克风已经发觉不对劲了,他现在的周末比以往更避而不见,也更难登他的家门。上班期间的空闲片刻相泽也不大意,绝不查询一点资讯,非等到躲进自家的房间里,才敢上网看看其他人都怎么做。

「Eraser,别这么封闭嘛,myfriend,星期天一起出来吃个午餐。」麦克风拖着懒洋洋的声音道。

「不要。」

「晚餐呢?」

「隔天还要上班,好累,我不要。」相泽留意到,麦克风的音量不如过去响亮,甚至有压低嗓门的意图,令他脑中的警报作响。

「Eraser。」麦克风煞有介事地呼唤。「你比以前更冷淡了啊。myintuition告诉我,你藏了什么事,amIright?」

「没有。」相泽迅速回道,也听不出他和过去有何分别。

麦克风信口调侃:「Areyouinlove?」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话音甫落,相泽才警觉不妙,他不小心流露一点防御姿态。

果不其然,麦克风先是一怔,讶异地望着相泽,最后拉开不怀好意的笑容,重新面对他的电脑。相泽浑身僵硬,背脊发寒,但迟迟等不到麦克风发作。随着时间流逝,他稍微安心了点,但他旋即理解到其中的不寻常,麦克风要是如同既往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大新闻,意味着他明白这么做不会对相泽有实质影响。如今一反常态,他是认真的。

现在麦克风心情特别愉快,吹起了口哨,扰得午夜率先要求他停止不必要的杂音。相泽不敢多话,他甚至认为无论做什么,都能证实麦克风的猜测。即使到了下班,还是不得清闲。处理完班级事务,出办公室,麦克风正等在楼梯口,一见相泽便吆喝,找他亲昵地勾肩搭背。

「Dearfriend下班后有什么schedule吗?」麦克风挂着一成不变的夸张笑容。

「回家直接睡了。」

「Wow,这么早就睡?Tooearly!这样会有晕眩症的啊,Eraser。」他的嘻皮笑脸看起来毫无忧色。

「你再靠这么近讲话,一定是耳膜破了导致我晕眩。」

「Hey!Don\'tworry!从高中锻炼到现在,Eraser的耳膜肯定强壮得很!」

「所以说你太吵了。」相泽低吼一句,终于有火气上来。

「好、好,抱歉。」麦克风脸上似乎没什么歉意,只是冷静下来。「吃个晚饭?」

「不要。」

「Hey!今天已经不是你忙碌的星期天。Whynot?」麦克风的表情出现了细微变化,笑容透露一点挫折。

再推辞不了,相泽叹口气,小小咕哝一声,任由麦克风摆布。麦克风形象甚为人知,他们说定时间和地点,回家换了便服再见。即便化为凡人,山田的嗓门和高辨识度的声音依然瞩目,惹人回头多看一眼,窃窃私语。语尽了各种琐碎杂事和难笑的笑话,山田完全忘了这趟是晚餐约,连吃什么都尚未拿定主意。

「你倒是负责点好不好?」相泽微有愠色地说。

「哎呀,Eraser,抱歉、抱歉。呐,it\'sfine,这条路上很多选择,想吃什么我们可以悠哉地挑,calmdown!」山田毫无悔意地拍拍相泽的肩。

即便大庭广众,他们在称呼上仍然没有褪下英雄色彩,山田对每个出自于自己构思的英雄称号非常满意。这是他的一点坚持,相泽习惯了。

「也太浪费时间,所以就说你做事情实在很不合理。」相泽感觉出自己是愈说愈上火,压了脾气,着眼现下唯一的问题。「算了,随便,那就这家。---」他停下,信手比向最近的乌龙面店,却得不到聒噪的回应。「喂,麦克风?」

那个家伙呢?相泽不得不走回头路,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几乎又要升上。不过几步,他在花店门口找到金发眼镜男。两撇小胡子黏在专注的脸上,对着一簇簇花团端着挤眉弄眼的苦恼神情,一手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他在挑花?相泽来不及出声,娇小的女店员匆匆赶来。

「您好,需要挑什么样的花吗?」店员说起话柔声柔气。

相泽大略打量。相貌平平,黑发,剪成貌似蘑菇的鲍伯头,圆眼睛,不施脂粉,挂着大了一号的工作围裙,年龄看来落在大学生。再普通不过的类型,过目即忘的长相。但山田支支吾吾,因为害臊而傻笑。

「要送给——呃,给朋友,是朋友!只是朋友,不用太隆重的。」山田手足无措地在各式花间来回比着,犹豫该拿哪一种作挡箭牌。

「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店员不知是不以为意,还是她当真没有察觉山田的异状。「有喜欢什么样的花吗?」

「简单、简简单单就……就好。给、给……女生。」山田快语无伦次了。

相泽发现,他竟改掉日英夹杂的说话方式。一直枯等他们周旋不是办法,相泽决定打岔,正准备开口,又噤声,思虑片刻。

「山田。」相泽抓到了空隙出声。「你不要闷不吭声地消失啊。」

「噢——」山田顿了一下。「噢,相泽啊,不好意思啦,临时想起来有事嘛。」

相泽知道,这不是他该逗留的场合。「你要来找我的话,再联络吧,山田。」

独自一人被招进乌龙面店,甚至无法生气,山田难得又着了魔,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停下来。重蹈覆辙,不记教训,总是看上柔弱型。相泽估计不久后,又有一顿哭哭啼啼的苦水要听了。真希望他的预测是错的。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相泽却有等了半小时的感觉。山田现身,笑得合不拢嘴,端着一股耀眼的自信和喜悦,一找到相泽便滔滔不绝。即便以乌龙面塞住他的嘴,也无法使他噤声。

「她以前一定没遇过追求者,我送她花的时候,她怎么说youknow?『那你的朋友呢?』她居然这样问我!她好可爱啊!socute!」山田絮絮叨叨地说,同样几句话反覆叙述,就是为了强调。「『那你的朋友呢?』Whatanadorablegirl!我说这束花就是想给妳的,wow!她非常惊讶呢!我买的magritte就当场送她,我一定给她留下很深的impression。」

「玛格丽特?」相泽有些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尽量附和着老同事兼故友,但那花的名字只让他想到调酒。「听起来你送了很夸张的花。」

「一点也不啊,Eraser,magritte只是小巧可爱的白色菊花。配着这么清秀的girl正适合!」

山田的活力多了一抹异样色彩,仿佛他才初恋,今年远不及三十岁;亦同他最讨厌的虫,一只活泼的萤火虫,打着灯要大家知道他有想追求的对象。

「Eraser,我踩不了煞车啦,等等要去哪儿继续?」山田兴冲冲地提议。

相泽想回家,他很清楚就算回家,山田肯定带啤酒追上来。「呃——咳!呃,我要去图书馆?」

「图书馆?」

「嗯,图书馆。」

「那个library」

「图书馆就是图书馆。」

山田肩膀泄气地垮下来。「Comeon!Eraser,挑个能喝一杯的地方才对吧?」

「明天不是放假,你克制点。」相泽冷眼瞪着精力宣泄不完的山田。

面对山田的哀求,他无动于衷。然而山田问他去图书馆的目的,一时掰谎不下,他平时不看书,山田一清二楚,才不解他为何上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