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团紫烟正是狐晏,从自己身上幻出来的妖气。凡人一旦叫妖气侵袭,会生出各种怪状。女子或娇声变粗豪,或纤纤玉指变得又短又粗。男子则相反。凡修为尚浅的妖身幻出的妖气,凡间的污秽之物皆可破解。
出了心中恶气,狐晏和袁净初大感畅快。两人又笑闹了一阵子,袁净初忽笑道:“你和洛儿不是一直,看不惯对方吗?他叫你草包公子,你喊他刺猬小子。怎么昨日你们像商量好了似的,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她顿了顿,面露忧色,续道:“昨天傍晚,我们俩儿到家后,一听洛儿说,乔安怀来过我们家来请他去乔家的妙手堂做药童,我就心惊肉跳的!又听洛儿说,他已经答允了,明日就要去,我更加担心了。我原还指望你劝劝洛儿,没料到你竟然说,答允得好!乔家是什么地方,上次我们都见识过。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狐晏拿过袁净初手中的草环,一边把玩一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上次乔家寿宴,乔安怀设计,助他那个呆侄儿欺辱你,可最终为我所阻。你担心乔安怀恼羞成怒,等洛儿到了乔家,他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洛儿身上。”袁净初不解:“既然你明白,怎地还说允儿答允得好?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狐晏道:“寿宴上你也瞧见了,乔安怀不拘所送礼品的厚薄,对谁都是笑态可掬、周到殷勤。宾客们相交谈的,也多是乔安怀往年间扶危济贫、与人为善的旧闻,几乎人人交口称赞,可见他极擅经营声望。”
袁净初一点即透:“你是说乔安怀请洛儿去妙手堂,是他做给别人看的?”
狐晏哂笑一声,说道:“那是自然!寿宴上那么多双耳朵,可都听见了你的请求。”忽然间冷哼了两声,“他乔安怀亲自到你家去请洛儿,说出去多好听啊,‘乔五爷不欺幼贫,一诺千金!’这可又是一桩美谈啊!如若这个时候洛儿在乔家出了事,那便成了你们姐弟两人一前一后,都折在了乔家。那时不论乔安怀如何狡辩,他都脱不了干系,于他的声望大有损害,他又怎么会行此愚蠢之事?”
袁净初明白了过来,蹙眉顿舒:“洛儿定然也想到了这一节,才一口应了下来。”
狐晏又道:“乔安怀只是做做样子,不过想博个美名儿罢了。我猜想,他也没料到洛儿会答允。洛儿必定想到,你上次在乔家舞也献了,可到头来不光赏银没拿到,还遭了大罪。他索性就答允了,也算你没白忙活。而且……”
袁净初接口道:“而且他也想在妙手堂学些本事,好早日替我分忧。之前我说要去求乔安怀,允他做药童,他还不乐意呢。”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他是不想看见我到处去求人。”顿了顿,“洛儿他一直是这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倒盼着他能慢点长大。”
狐晏见她神情郁郁,因道:“洛儿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你该高兴才对啊!”瞧她仍低首不语,道:“我忽然想到一个笑话儿,讲给你听吧!”见她并无反感,才续道:“话说有对夫妻,生了个女儿,邻居想和他家结娃娃亲。相公不许,说,女儿才满周岁,他家儿子两岁,年龄大了一倍,等女儿二十岁出嫁时,他该有四十岁了,我们的女儿岂能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妻子听了,反驳说,你真够笨的,女儿今年周岁,到明年两岁,不就和他儿子一般大了!”
袁净初扑哧笑了出来。狐晏又讲了两三个笑话儿,袁净初愁怀尽散,二人才自苦瓜架子边站了起来,悠然自得地挑粪、浇菜。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说没人找麻烦了,两人在菜园子里舒心了许多。但毕竟日日奔波外出,顶着毒日劳作,未有稍歇,袁净初逐渐有疲惫之态。
尤其洛儿去了妙手堂之后,回来得比他二人还要晚一些,家中无人做晚饭了。两人每日回家后,袁净初还得拖着疲惫之躯,生火做饭。有好几回,狐晏都瞧见她一边炒菜,一边打哈欠。那当口儿,他极想冲进厨房,以术法代之,叫那锅铲自行翻炒,幸亏按捺住了。想自己去炒吧,他一个狐中王子,又不知从何下手。
狐晏瞧在眼中,怜在心里。
一日,狐晏和袁净初在牛家浇菜已毕,正往家走。狐晏怕她劳累,原说了好几回,和她骑马去牛家。但袁净初觉得青天白日,男女公然共乘一骑,徒惹闲话。两人去牛家听墙角那次,虽也同乘,但事出突然,又是在夜间,黑灯瞎火的,倒无相碍。
路两边田野青青,野花烂漫。此时因已近黄昏,路上少有行人。袁净初腰身酸痛,面色不佳。狐晏心中怜惜,想要背她,但怕她难为情,故作嘻声道:“袁姑娘,我肚子早饿了。你步子太小了,照你这个走法,我们何时才能回到家、吃上饭啊!你行行好,我们坐轿子回去怎么样?”
袁净初打了个哈欠,道:“我倒是想坐,可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儿有什么轿子可坐?”狐晏跑到她身前,背对着她把腰身一弓,道:“这儿有顶人轿子!”放声吆喝起来,“来!客官!上轿啰!”
袁净初脸上飞红,朝前快走了几步:“谁要坐你的人轿子!”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一暖,精气神儿也好了些许。狐晏追了上去:“客官真的不坐?”袁净初笑道:“你这顶人轿子,做工粗糙,样式老旧,有碍观瞻,不坐!”
狐晏问道:“你是说我长得丑了?”袁净初抿嘴一笑,道:“谁丑谁知道。”狐晏笑应道:“袁姑娘,我算是瞧出来了,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骨子里顽皮得很!一张嘴巴也厉害!上次有意搅动粪水池子,弄得我呕吐不止,这会儿又说我长得有碍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