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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3)(1 / 2)

那个被叫做张三的络腮胡子大汉有些懊恼地抓耳挠腮。他嘴笨没想着这茬,支支吾吾地跟“小将军”请罪。

俊美男子摆手:“无碍,到了江阳不这么喊就是了。”

张三憨憨一笑。

摇折扇的人微微一笑,又道:“小将军大人有大量,自是不会跟你这莽夫计较这些,就怕你脑子笨记不住!”

张三被说得满脸通红,粗着脖子哼道:“孟衍,你别吓唬老子,老子聪明着呢!”

“你聪明就不会将那黑豆抓成巴豆了吧?”被称呼孟衍的摇扇青年话音刚落,后面几个跟着小厮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年前,他们这一队人领命行军,与北狄的精锐部队作战。对方兵力近己方三倍、兵强马壮围堵西河关,若是强行进攻根本没有胜算,好在北狄为了攻城略地早就人困马乏,为了能够拉长战期,每顿也吃不太饱。小将军心生一计,用煮熟的黑豆诱惑骑兵坐骑,使得他们退步不前,本来意在拖延。

可派去采购的张三错把黑豆买成了巴豆,没法子也只能一试。那敌方战马倒是吃了,可当场就开始拉稀,西河关的人每冲出去一个都得用帕子蒙着脸,算是在臭气中击败了敌方的三万人马,打了场漂亮但并不好闻的翻身仗!

之后,滞留在战场上的马粪被小将军送给了佃农,用来浇灌良田。那些佃农千恩万谢直言这是难得的肥料,也给军队赢了些名声。

虽然没有延误军机,可这事说出去,张三被取笑了好些日子。如今旧事重提,他那张脸拉的老长,当场就要跟孟衍掐架。

“咳咳咳……”

小将军轻咳了几声,好看的眉头微皱起来。

身后跟着的扁脸侍卫忍不住出声:“别吵,还要去寻医。”

众人噤声,再无人说话。

行了一会儿,张三又忍不住凑到孟衍旁:“你说这山高水远,公子身子又不好,不如让人寻了那神医和野山参送到军营得了,何苦长途跋涉啊?”

孟衍道:“你才刚说自己聪明,怎么又犯糊涂?来回快马需得三日,等到了军营那不是坏了药效?还有这神医,都说人家脾气臭,少不得礼贤下士。唉,张三啊,打了两三年的仗,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游山玩水,你怎么还不乐意?”

“到底是公子考虑周全啊!”张三恍然,回过神来又跟他讲起了些有的没得,“哎,我跟你说,刚才我看见一个小子那长得可真是丑啊,脸上这么大个胎记诶……”

“哦?是吗?”

“你不信?有机会再见到了再指给你看。”张三说得眉飞色舞,渴了又问后面的小厮要了袋水灌下去几口。

孟衍乐呵呵的把张三忽悠过去,心里可是松了口气。这莽夫嘴上没个把门的,他可不敢说小将军此行有别的目的。

瞧着前头坐在白色骏马上看似瘦弱、身姿却坐得笔直的青年,孟衍的心头忍不住又是一阵感慨。

现今的大周看似国泰民安、经济繁荣昌盛,内忧外患却是不断。

朝廷腐败无度,苛捐杂税日重,致使民不聊生,这路上流民不断就足以为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活不下去的选择落草为寇,专门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长此以往,竟逐渐做大,有些十分猖狂,甚至连官府都奈何不得,更别提北狄、西戎等部族年年叩关、滋扰边境。

静安王未死的时候,西戎还不敢作祟,如今却是变本加厉。

若不是四年前,平西大将军王靖中率领部下十万大军驻守西北,数年几番交战击溃外族,焉能有如今逐渐安宁的西北境?

想到此处,孟衍不禁轻叹一声。是了,能保西北安宁,固然是王将军的功劳,但眼前这位少年亦功不可没!

传闻,西北军中有一年轻将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总能以奇谋取胜。北狄西戎的人不知他姓名,但看到白骏马上的男子,皆闻风丧胆,又因脸色苍白,多称他为白面修罗。不过,西北军的人可不这么叫,他们习惯亲切地称呼他为小将军。

小将军姓傅,名北笙。

他是王将军故人之子,以前病弱不治,曾送往北齐山医治。四年前归来,于将军手下效力,初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谋士,不过与孟衍等人平起平坐。一年后,小将军主管战役,二年后升到将军,三年后已然可以独立作战,不出四年,威名已慑西北境。

可小将军身体不好,前方战事稍歇,王将军就催促着他上路寻药,之所以走到了这里,是听了传言江阳境外有个神医。

一行人徐徐前行,后面的卒子护好驮着货物的马车前进,略略一算不过十几人。

若不是刚才的对话,乍一看还像是普通商户。前头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后面跟着拿纸扇的账房先生,中间端坐在雪白名驹上的是个孱弱俊美的青年公子。

这队人马在天黑之前赶到江阳城外,同他们一起赶到的,还有丑八怪所在的难民群。

跟商户不太一样,难民们被官兵拦在了别的地方,还得经过层层盘查。张三眼神好,大老远就看着人群里的丑八怪,没忘记拉着孟衍:“快看,那个就是我说的长得特丑那小子,脸上那大胎记,嚯,我打从娘胎里就没见过这么大的!”

张三咋咋呼呼,嗓门不小,几乎商队里一半以上的人都向丑八怪看了过去。

傅北笙已经下马,他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眼神微微一动,看到那人群之中裹着麻布素衣的瘦弱少年。一路的颠簸,少年风尘仆仆,他拿麻布裹得严实也就露出两个眼睛和一个鼻子,可那胎记还是遮不住。

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少年左右边皮肤颜色不一样。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见不得人,所以低着头,身形佝偻。

傅北笙收回目光,与孟衍对视一眼,后者笑嘻嘻地去问入城的纪录官:“大人,这同样是进了城,怎么那边还有一队啊?”

纪录官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抬头看了孟衍一眼,不耐烦地拿笔杆子敲桌子:“你管他几个队?你进不进城了?你不进后面有的是人……”人字还没说完,瞧着桌子上一锭银元宝,咽了一口口水。

孟衍道:“大人,我们就是好奇。”

纪录官笑笑,不动声色地把银锭子塞进自己的袖管里,这才说道:“那边是流民群,这几日山匪闹得厉害,江阳富庶之地,怎么能让这些人随便混进去打扰你们贵人的安生呢?”

“那你们是不打算管他们了?

“怎么可能?”纪录官不耐道,“知府大人心善,前几天就发话了,开仓放粮,接济这些流民,先把他们安顿在外面。等朝廷的军队一到,剿了山匪,流民也就能入城了。”

这套说辞冠冕堂皇,可江阳城外不比城内,安置在别处又是哪一处?其中的门道讲究的可就多了。

入了夜,丑八怪蹲在江阳城门口等着官府救济的第二碗粮。

合欢望着天上的月亮,看着前面一波一波的难民接过那些士兵手中发放的那一碗碗白花花的大米粥,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丑八怪,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吧,我在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