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2)(1 / 2)

合欢出生显贵,祖上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静安王,到了父亲赵霆这一代,静安王府仍旧是边疆战场上的中流砥柱。

慷景二十七年,静安王夫妇携幼女出游,恰逢西戎降军作乱。赵霆驰骋沙场多年,以一敌千杀出重围,却也只来得及将幼女送出。彼时,镇恶寺火光冲天,几乎烧了一天一夜。

合欢至今还记得,她被母亲崔氏强行抱进了一个澡盆,对方一边流泪一边高声斥责她的样子:“不要闹孩子脾气,乖乖坐在盆里,顺着这条河就能都临安城外,你若在临安待不下去再去找你姑婆……”崔氏伸手捂着自己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将泪水擦干,红肿的双眸、凌乱的发丝,早已不复大周第一美人的风采。

崔氏摸了摸合欢的揪揪,看了看她的脸,微笑着在流矢中用力将澡盆推了下去。

“欢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合欢望着母亲眼角流露出的暖意,就如同每晚,她给自己讲完故事一样小声地催着自己睡觉,敦促着她不要踢被子。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她知道自己若是闭上眼,永远也见不到父母了。

而这一年,她不过七岁。

静安王夫妇与西戎降军几乎同归于尽。这件事震惊朝野,慷景帝震怒借机发兵西戎,打得西戎措手不及,连失三座城池,次年八月便马不停蹄催谴使者送了个公主过来议和。

西戎公主浮光素有艳名,慷景帝即便年过五十也是色心不改,因为出色的美人计,西戎大周边境暂享太平。

直到这时,才有人想到了孤苦伶仃的赵合欢。此时已经是慷景三十年,合欢在偌大的静安王府独自生活了整整三年。

静安王府就只有赵霆一支,赵霆一死,赵合欢成了唯一的主人。

在这三年里,合欢就像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她喜欢笑、喜欢跳、喜欢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而这个还只有七岁的孩子,因为无人管教变得越来越任性妄为。

她当着别人的面打骂奴才,可背地里吃的饭食却连猪都吃不下去;她调皮捣蛋,喜欢将名贵的花瓶砸烂了,就为了听听瓶子响不响,可平日里穿的里衣却能藏着没有拔出的绣花针……奴大欺主,余下种种不胜枚举。

有一次宫里来了贵人,拉着合欢的手问她过得如何。合欢笑着说:“挺好的呀,有吃有喝。”

她这般无忧无虑,丝毫没有父母亡故的哀伤,可在旁人看来却十分唏嘘。别人都说,赵合欢养废了,若是赵霆还在,静安王府哪里会是现在这个光景。

偶尔一日,太后出宫礼佛,无意间看到了前往郭里园贩卖古董的静安王府家奴,方知其中的弯弯绕绕,隔日,合欢被接进了宫中。

她刚一入宫兢兢战战,哪里还有在王府里的半分得意?太后见是晌午,让太监传了膳。合欢吃的狼吞虎咽,直言这宫里的菜特别好吃。

太后心疼地说:“我见静安王府也是这些菜式,难道府里厨子做的不好吃?”

合欢抬头,捧着小碗,嘴角挂着一粒碧梗米,眼神纯净却多是茫然:“太后娘娘,这个菜我是第一次吃呢!”

太后微微皱眉,没再说什么,让金嬷嬷给合欢多添了些菜。

等夜深人静,众人都退了下去,太后才对身边这位伺候自己多年的老妪道:“对这个孩子,你怎么看?”

金嬷嬷躬身:“奴婢年纪大了,不知其中的道理,可也觉得这孩子很是可怜。”

太后点头:“她说自己从未吃过这菜,这么大一点儿的孩子怎么会撒谎呢?必然是那些黑了心的奴才看这静安王府无人照管只想着欺负她一个小姑娘罢了!”

金嬷嬷又道:“主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在我身边伺候这些年,有什么说的也不必遮遮掩掩。”

金嬷嬷服身,低头轻声:“静安王在军中素有威信,夫妻二人遇难之后,皇上发兵攻打西戎自然是气势如虹、一呼百应。如今,西戎投降损失三城池,就急急送了浮光公主来议和,皇上同意了这才有了太平盛世。这事儿看起来是我们占了上风,可对于忠于静安王的军队众人,岂不寒心?主子,这小姑娘是静安王唯一的遗孤……”

金嬷嬷不再言语,多年的默契让她选择跪在太后面前,只静静等着答复。

太后凝望着就是现在还灯火通明的承乾宫,禁不住喃喃:“阿瑛出宫许久了,姑还挺想她的,可惜她自己过得也不好。早先,她曾经送了崔家大娘来宫里玩,姑还见过她几次,没许久就嫁了赵霆那小子,如今他们的孩子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