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两辈四人各怀鬼胎,互相礼让地上了桌。
先是介绍菜式,那些品种材料我一个没懂,只不停装没见过世面的傻白甜不停夸奖“这个漂亮那个好吃”。然后厨师完成使命退下,罗父恰到好处地清理嗓子里本就没有的痰,缓缓开口:
“求索,最近又起了一些风言风语,爸爸妈妈自然不会相信。我会处理这些莫须有的八卦,好几年前的事,就算是真的也都过去了。你也二十二了,是个大人了。”
罗父说得极尽温柔,极尽隐晦,我和求索频繁上下点着狗头,表示一定痛改前非,决不再犯。
罗母给我夹了块肉,道:“仙儿也走了三年了,他是个好孩子。茴茴,你要学会放下。”
嗬,放下。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这话令我和罗求索都很尴尬,但长辈面前,只能认同。
复来仙。Cristian的中文名,听起来像个踏烟雾飘渺的云层而来无欲无求的道士。他组过乐队的第一张专就叫《仙儿》,粉丝们纷纷拍手叫绝,说我偶像就是神仙下凡。
神仙修行满点,是要回到天上的。
我没心情再咽那些山珍海味,放下筷子。罗求索问我去哪儿?要不要送?
我说随便。不要。
我独自告别罗家的祖宗们,随便从车库偷了一辆车来开,不知不觉绕到了市中心。
我被光照亮。很多的光。广场上巨大的屏幕里在放一部纪录片。
《玫瑰派对》。
“丝绒玫瑰”乐队的纪录片。
许久不见的Cristian隔着屏幕嬉笑怒骂,鬼脸可爱且生动。有路人驻足为他穿越三年的美丽脸庞落下泪水。我坐在车里戴着墨镜,前方一个亚文化少女站立良久,轻飘飘说了一句“AufWiedersehen,meinHeld.”*
他实在美丽,也实在短命。Cristian死的时候十九岁,现在我已经二十了。我在这人世间经历了比他更多的时间,而却只学会如何缅怀过去。
他的死亡让他变成永恒。当初他刚刚吞下子弹,网络疯传他吸毒成瘾骨瘦如柴无药可医,只能了结性命保全自己的名声,要多可恶有多可恶。还有一个版本,说他抑郁厌食,所有的精神急症往他身上乱套一通,要多悲惨有多悲惨。而现在,人们提起他时爱与恨、嘲讽与不理解都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只有我知道真相。
他不悲惨,也算不上绝望,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他只是觉得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
*AufWiedersehen,meinHeld:德语,“再见,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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