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3

风过,花落。

青年的眼光一瞬未离林昀熹,从呆然到震惊,从惶惑到迷惘……乃至醇厚浓烈的情意,尽在一呼一吸间涌现。

恍若置身梦魂之中,又如同撞见难以置信的荒诞之事。

林昀熹被他盯得周身不自在,只想把脑袋重新摁进水里。

更令她讶异的是,那人薄唇轻启,步伐滑动,竟有翻越围栏、跃下楼阁的势态!

“三公子?”仆从狐疑发问,“您……?”

林昀熹一惊。

原来,有意相救的……是世子爷的异母弟弟!

遥相对视,说不清道不明的曾几相逢之感油然而生。

是三公子和世子容貌相似之故?可她连世子的样貌也没记住……

巧媛万万没料到,三公子会现身于世子亡母谢氏曾流连的冷僻阁楼,更觉他与林昀熹对望的场景过于诡异,好一阵才幡然醒悟,急忙行礼。

“婢子们不知三公子在此,扰了清静,恳请恕罪。”

三公子昂然而立:“哦?倒像是……我打断了你们的‘要务’?”

意在言外,轻描淡写,堪比清风素淡,自带不怒自威的正气,叫众丫鬟心头颤栗。

无形重压下,巧媛连忙辩解:“我们在和林姑娘闹着玩呢……”

“林伯父的千金?”三公子玉容掠过明显错愕困惑。

林昀熹尴尬,扭捏一福,清音细细:“见过三公子。”

三公子乍听她声音,视线猝然凝在她一塌糊涂的脸上,满满的全是审视。

不涉嫌恶,却带若即若离的失魂落魄。

林昀熹思忖,听闻晋王先后娶的两任王妃皆早亡,其中谢氏难产而亡,诞下的双胞胎仅存长子;而第二任王妃出身平凡,入府后第九个年头边香消玉殒,导致三公子幼所失恃,外出游学十年之久,直至同父异母的长兄出事,才挺身而出。

按理说,她和他只在孩童时代有交集。

缘何久别多年,对方反应如此激动?

恰逢院外传来脚步声、招呼声,似是贵客到访。

三公子总算回魂,眉峰一凛,迅速收敛失态。

“林伯父曾为朝中肱骨,亦是父王乃故交,两家子女自幼熟识,兄长失足事件纯属意外,非林千金存心而为。目下,兄长费尽周折请她到府上,怕不是供你们处以私刑的吧?”

“三公子教训得是。”巧媛额角汗流涔涔。

“如没记错,你是兄长的近侍。若真心爱主,理当明辨是非,诚心为他积德求福,而非徒增罪孽。”

“是……是!巧媛知罪!”巧媛忽被扣上“替世子爷造孽”的罪名,委屈之际语带哽咽,“定当自省,并向林姑娘致歉!”

三公子没再逼迫:“退下吧!”

巧媛等人如蒙大赦,悻悻簇拥着林昀熹主仆,快步逃离现场。

林昀熹没来得及向三公子报以感激笑容。

罢了,这丑脸……?别再吓唬他为妙。

···

申时,晋王府荣安殿,音韵渲染出渺远幻境。

林昀熹混在众乐师身后,探头从倾垂红纱与半透屏风窥探厅内场景。

宴会厅陈设华丽,主位设七层高阶,雕屏漆金,尽显奢靡。

赴宴的全是年轻人,罗衣单薄,如霞流彩,各自挂着或欣慰或好奇的笑意,陆续由管事、主事嬷嬷等人引领入厅。

林昀熹无一人认得,本欲小声询问笙茹,话到嘴边,才记起自己安顿在西苑后,那丫头被支去厨房打杂。

所幸,乐班子男男女女对她显然没任何争风吃醋之态,言行间或钦佩或感叹,更有人明言,非常期待她抚奏。

因教坊的浓妆艳抹招人嫉恨,这回,林昀熹只绾了圆髻,斜斜插一根玉簪子。

果不其然,除去同行的歌者、琴师等人,没人在意素面低头的她。

宴席之外,女琴师弹奏那把梧桐木十三弦筝,玉笋般的十指拨弦飞快,年月清音、山河气魄于指间流转。

林昀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擅长”这乐器。

难不成……她连弹奏技艺都忘得一干二净?抑或传言失实?

这下可好,丢了一技之长,她拿什么在王府安身立命?

林昀熹起初极力掩饰忐忑,后听殿外两名传菜侍婢喁喁私语,遂竖起耳朵。

“世子近来谁也不肯见,今日刚把人接出教坊,居然宴请亲朋好友……可见心情大好。”

“依我看,某些人成天登门拜访,名为探病,实际……冲的是咱们三公子。毕竟三公子先得无上皇盛赞,后获圣上赏识。姑且不说前段时日常奉召入宫与圣上密谈,光看今儿御赐队伍排满长街,赏赐各类宫中珍物,风头一下子压过其他王府公子,瞎子都瞧得出其中门道,还不趁早套近乎?”

“怪不得!鲜少露面的几位公侯府千金,竟盛装出席……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不过三公子眼高于顶,连与京城双绝之一的表小姐亦没多看半眼,其他女子再花枝招展,也难入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