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玉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她坐在有些老旧的柜台后边,犹豫地伸手打开了抽屉,那日的萝卜说话颠三倒四,但好歹也能弄明白情况。
这本就是那位白衣剑客开的黑店,至于昨儿两个待宰割的是路过,途经此地被劫了财物,姜玉药解了绳子放了他们走,才发现这家客栈里却穷的吓人,除了一些日常食材基本没有银子。
而至于日常食材,说的好听些是有些贮备,实在一点数一数不过是——
两捆青菜,二两肉,还有半斤面粉。
在看见空空落落的厨房和一干二净的钱柜时,她甚至不能自已地升起了一丝同情。
而今日这个时辰了,那位中了毒的老板却是还没有回来,颇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宏大气魄。
姜玉药抬手推开了客栈的大门,扑面而来的都是荒郊野外的气度,外边和里边一样坦坦荡荡的干净。
姜玉药的首饰为了瞒过苏莹音都放在了尸体身上,现在从头到尾一穷二白,她告了罪,从抽屉里摸出碎银子,合上了屋门。
素玉镇离三更客栈不过十里,出门到镇上时候不长,是个中原小镇,不算大,但也算设施齐全,号称九弄十三街,条条相通,西边的第二条弄堂是买菜的一排。
现在晚了,只有零星几家,姜玉药的步子刚刚踏过去,前方一阵喧闹,她抬起眼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叫的有些惨烈。
买菜的大娘跟着她瞧了一眼:“八成是个偷鸡摸狗的小混蛋,偷了一块馍。”
“算不得大罪,不过今儿大概是命不好,摸错人,也要被打死了。”
她没有说话,接过豆角,上边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她转头看了一眼,木桩子这在往着那少年脑袋上下落,铜板在手,这具身子的手指下意识在裤缝上边一动。
只这一下,姜玉药多少收手,初入江湖的人不应当再惹麻烦,系着简单绑发的脑袋有些懊悔地重新转过去,声音温和清浅:“一共多少两银子?”
“不贵不贵,一共四文。”那只手继续从兜里拿出铜板,落在手上。
似乎有一道视线在后边一晃,那鬼哭狼嚎的声音迅速跑了。
姜玉药转头避开:“再买两块肉。”
“谢谢。”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嘴角往上轻轻一弯。
走出不到一里,本在迈着的脚步便被放下来,没有用轻功,抬腿进了周围的林子,后边细细碎碎的声音对着别人来说不清楚,不过落在这具身体的耳朵里,实在大的有些像三月天的惊雷,毫不掩饰地宣示一件事情——被人盯上了。
她皱了皱眉,手中拿着的豆角和生肉晃动了一下。
“你....”姜玉药来不及说话,前面却传来叫声,毛茸茸的皮毛露出一个影子,手碰在腰间的匕首上,视线顿了顿,看清了这里冒出的东西。
姜玉药拔出匕首,手上的豆角和生肉齐飞,匕首就要望着那匍匐着的兽类逼过去。
“慢来。”
姜玉药不理,手上的匕首依旧飞了出去,只是擦过那野兽的红色毛皮,钉在了树上,匕首柄颤颤巍巍。
后边一片粉末散了过来,那些声响一股脑向后退了——
姜玉药鼻子一动,是南边很常见的五十铃,混了一些百草鱼,还有一些似乎是什么土方子。姜玉药看着那些狼似乎是盯着这边许久,之后留下一个影子。
背后这才传来身影,姜玉药看见后边的年轻人,有些愣住了,是刚刚在集市上被打的那个。
他的眉目看起来很是清秀,腿脚在树上一晃,很不认生地笑起来:“你是外地人吧。”
他双手撑着树,老夫子式摇了摇头。
“所以还敢带着肉往这里走?”年轻人说道,口气有些絮絮叨叨的,“这里是黑柳上寨的地盘,这树林到外边到处放养着他们老大的野兽,都是自由捕猎,没有人该从这些狼这里过。”
“这些狼是西域的特品,甚至是白天晚上都不忌讳的。”
他扫了一眼:“瞧你来的时候没事是运气好。”
姜玉药慢慢放下了手,歪着头看着他:“它们打不过我。”
“你打的过狼,得罪的是黑柳上寨。”
姜玉药视线落在面前义正言辞的年轻人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年轻人笑了笑,“前有狼后有虎,中间一个二百五。”
姜玉药微微张了嘴,点了点头,嗅了嗅空气里的粉末味,是驱兽的药物,她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
那人一笑,嘴里还叼着根草,从树上一下子跳下来:“我叫流八,二十。”
他的身手很是利落,轻功不错,姜玉药才隐隐升起一个猜测来,若是她不出手,他想必也是可以跑掉的——这人怎么回事?
那人见她神色,似乎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偷东西的本来就是我,一顿东西还一顿打,公平得很,没必要躲,若是打多了,我自然会跑。”
他看了看姜玉药。
“你就住在这荒山野岭。”
“我....我住在前面的客栈.....三更客栈。”
流八跟着姜玉药后边,姜玉药走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啊。”
“怎么了?”
姜玉药低头,看向空空如也的双手,质本洁来还洁去。我今天是出去买菜的,我的菜呢?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晚上的饭菜担忧,流八的声音忽然亮起,像是一块石子打了过来:“你门口是不是有一个人?”
姜玉药抬起头去,白衣,中毒,银子,亏了:“是....他?”
姜玉药走了过去。
白衣勉力张开眼,一脸郁郁不平:“妖女,你给我下了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