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逞(1 / 2)

原雪的状态的确不大好。

和陈英俊通过电话后,她坐在教学楼通往地下一楼的楼梯上,已经发呆很久了。眼前是地下仓库紧闭的金属门,被一把生锈的大锁给牢牢拴上了。这儿阴暗、潮湿,好处是没什么人,安静。坏处是自己好似也和那生出苔藓的墙角一样,快要发霉了。

她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原正延是她自幼时起的梦魇,挣不脱、甩不掉,费尽力气都是徒劳。现如今,这梦魇果然再次朝她步步逼近。一点、一点,敲击着她内心的防线。

从一开始的惊慌、不安,到后来危机感得以验证,再到现在,危险来临,几乎就要把她笼罩了——她的恐惧没有越来越深,反而越来越淡了。就好比人之将死的那一瞬,反而麻木了。

她只是坐着,发呆。

手机不停地响。有来自陈英俊的、万明轩的,还有白泉的。到后来,她看也不再看来电人的名字,直接调成飞行模式了。

好了。

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没有了原正延的恐吓、潘柳红的纠缠,没有了和白泉错综复杂的纠葛关系,没有了几个室友面子上的和平,也没有了那些分不清真实、虚幻的幸福泡泡……

彻底安静了。

白泉找到原雪的时候,她正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斜躺在楼梯上。身体重心靠着扶手,一只纤瘦的胳膊穿过绿色铁皮栏杆,手指紧紧攥住栏杆的上部。头仰着,头发因为出冷汗而湿哒哒的,垂落在上一级阶梯上。双腿蜷着,脚跟死死抵住墙面——整个人几乎是横卡在了扶手与墙面之间,又因为空间宽度不够,各个部位呈现出了不得已的扭曲。

而那个他打了几个小时也没打通的手机,就被她扔在脚边。他赶到的时候,耳边还响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扫一眼对方的手机,果然一振不振。

Shit!

不是真关机,就是开飞行模式了。

这家伙,都不知道别人会担心的吗……

心里忽然一咯噔,他担心她。

是的,他担心她。

无论如何说服自己,他对她,也不过是因为她的主动退出而引发了一点儿不甘心。所以他撒下一张大网,让她回头找他,只是为了圆了那点儿不甘心——可见到她的真实反应骗不了人啊。第一回是愤怒,面对她的冷漠,而无法遏制的愤怒。愤怒得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当场甩手就走,还跟朋友放话说彻底放手了。这第二回是担心,面对她的脆弱,而情不自禁的担心。担心得一下忘了先前的愤怒,眼里、心里都是她。

那一瞬忽然有种冲动,想保护眼前的这个她。不计前嫌,不求回报。

……只要她好。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荒谬的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那是不可能的。一来,他的性格决定了不可能。他是个企业家,任何投资都讲究回报。这种回报可以是□□上、灵魂上,或物质上,如果对象是她,他甚至可以把条件再放宽点儿,他付出五分,她回报三分,破天荒的亏本买卖。但如果让他连一分都不图,那不大现实。二来,眼前的情况也让他更坚定了不可能。她难得一见、不计形象的脆弱姿态固然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可他来了这么久了,她不可能没有发觉,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像是在暗暗印证,她不需要他。

如果来的是那男孩儿呢?他不由想。

她会不会就抬起头来,幽黑的眼睛水汽朦胧,凝视那人一瞬,整个人如飞蛾扑火般,颤巍巍地落进那人怀里?

……不能想了。

他眨了一下眼。眼前的她还是一样,毫无反应。他幻想中的场面他从未见过,却没由来的觉得那男孩儿一定见过……

所以不能想了。

灼烧般的感觉倏地被点燃在胸口,越燃越旺,大有星火燎原之势——他强行把那令人苦闷的感觉压了下去。那是嫉妒啊。那就是嫉妒。承认吧,白泉,你是嫉妒的。

无论如何说服自己,他对她不过是不甘心。可事实并不完全是那么回事。他是喜欢她的啊。他就是喜欢她的。承认吧,白泉,你是喜欢她的。不说爱,爱太沉重了,他担待不起。但至少喜欢的。否则,一个人主动退出了就退出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喜欢,何来的不甘心?时光再倒退几年,不喜欢,他又怎么会任由她爬上自己的床,两年间任由她予取予求,更别提那两年里,他可是破天荒的只有她一个女人……

当年不愿意给她名分。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

不是不想承认她,是不想承认自己。

……他栽了。

不想承认,这一次,他真的栽了。

栽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手上。

……

“打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