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气候不齐,倪溪从飞机上下来,一抬眼便看见廊桥玻璃上缀满了水珠。
下雨了。
她的行李收拾得仓促,没来得及带伞,跟在傅宁舟身后,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接连不断坠落的雨幕,失神间傅宁舟忽然停下脚步,她险些撞到他背上。
傅宁舟陡然回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没带伞吗?”
他性情温和,不论参加什么活动都对工作人员礼遇有加,对搭档所犯的错误也很也包容,风光无限却从不端架子,是粉丝口中“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的类型。
倪溪不想麻烦他,也担心被人拍到了做文章,于是说:“有人来接我。”
傅宁舟问她:“工作室的同事?”
倪溪含含混混糊弄了过去。
傅宁舟没什么意味地说了声“行”,跟她分道扬镳。
倪溪没撒谎,倪泽程确实会来接她,但他不爱人多热闹的地方,回回都是报位置叫她自己找过去。
她跟人群错开,等其他人都取了行李物品,她才不紧不慢地从转盘上提下行李箱,边往出口走边给手机开机。
剧组的群里在聊杀青宴的事,聊得热火朝天。毕竟在深山老林里呆了几个月,过了段跟原始人似的生活,来到横店以后又一直赶进度,天天吃盒饭,大家都馋得不行了。
倪溪在窥屏看记录,一时也忘了原本是要给倪泽程打电话的。
可当了出了机场,却发现倪泽程站在雨中等他。
高大俊朗的男人穿着量体裁衣的高定西服,平静持着伞柄,额发被伞面遮挡,只能看见疏朗生动的眉眼。
他看着她从出口走出来,没有招手或者叫她的名字,只是不动声色举高了伞,露出刀削斧凿般立体而完整的轮廓。
倪泽程是倪溪同父异母的哥哥,年纪轻轻就很有才气,现在在翻译院做同声传译。
他母亲是演艺圈小有名气的艺人,倪溪这才在六岁的时候当上了童星。
但事实证明父亲的前妻没那么好心,只不过是别有用心的捧杀。
读小学的时候她无疑是班上的万人迷,同学都很羡慕她,众星捧月地围着她赞美,也许当时并不知道拍电影是什么概念,反正夸就对了。
倪溪身上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傲气就是那时候养出来的。
学孟母三迁没有用,她名声在外,换哪个环境都一样,所以她读完小学家里就没敢让她在外面读了,而是在家里设了私塾。
她上的课跟学校里的不一样,家里既没打算送她出国,也没打算让她参加高考,就是些传统的东西。
四书五经、中外通史、地理图志、唐诗宋词元曲……
倪父日理万机,所以她的功课全是由倪泽程检查的,硬生生把她的恶习都矫过来了。
倪父是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她蹚娱乐圈这坛浑水了,可她真的很喜欢演员这个职业,桀骜难驯,打也没用,说绝食就绝食,连水也不喝。
饿得只剩一缕幽魂的时候,是倪泽程挺身而出,拿他的人格担保,会为她保驾护航,对她进行管教约束,坚决不让她重蹈覆辙。
倪父这才叹息着答应。
后来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和林睦深相恋的那一年,倪泽程的生母又作了一次妖,害得倪父被带走调查,全家人被控制。
不久真相大白,倪父沉冤得雪,倪泽程的生母也因诬告锒铛入狱。
倪溪对倪泽程是又敬又怕。
倪泽程和他母亲完全是两类人,对她格外照顾,亦兄亦父,亦师亦友。
倪溪今天没穿高跟鞋,刚打算是拖着行李箱往他那儿去,给他开车的小李撑着伞走到她身边,帮她拿行李。
倪泽程本以为她把伞收起来了,结果观察了半天才发现她没带伞,步履稳健地走过去说:“小李你帮她拿一下行李,小溪跟我打一把伞。”
倪溪眼睛地下都是乌青的,一看就知道这阵子睡得不好,倪泽程知道她在外面拍戏辛苦,对她说:“妈熬了乌鸡汤,回去多喝一点。”
倪溪把帽子摘掉,点了点头。
到车上,倪溪一把扯掉口罩,问倪泽程:“你这次回来呆多久?”
倪泽程气定神闲地说:“一个月吧,肚里又憋什么坏水呢?”
“我哪坏了。”倪溪说着把头发撩到耳后,“你在妈就不会催我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