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长大了一点的小东西现在已经会骑着九色鹿在桃园内奔跑,目送他们离开后,她对九色鹿道:“多半要走很久。”
自上回前往朝歌寻找敖骊后,哪吒许久未用风火轮,此时敖骊趴在他背上,因为风火轮的速度比御风飞行快得多,二人若分开她一定赶不上他的速度。
飒飒的风声与飞速倒退的流云中,哪吒突然发问:“你如何知道我有风火轮?”
敖骊也想起了那日的胡言乱语,只好道:“我瞎扯罢了。”
“未必是瞎扯,也许我们前生认识呢,毕竟当我还是灵珠子时便有风火轮了。”
敖骊回他:“那你有三头八臂吗?”
“这倒没有。”
“我真的是瞎扯。”
于是他不再言语。
武成王久久难从上午发生的事中回神。
在那种时刻,黄飞虎眼睁睁地看妻子被甲士以对待羌人战俘和异国方伯一样残忍的方式处死后献祭给殷人的鬼神,他也许是吓呆了,也许是被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迷信麻痹得暂时失却了复仇的本性。他忘记了他的长子本就是一名最接近神灵状态的人,但在他的潜意识中,殷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神秘不可估测的“鬼神”才是冥冥之中统御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未知的东西总是更叫人害怕,况且它们是如此嗜好血食。
其实,殷人“用”人祭祀,甚至分食用过的祭品,其一是为了壮胆,其二便旨在让周围方国部落恐惧他们这个民族。二者他们都做得很成功。
比起四肢酥软的黄飞虎,他的妹子飞英却是比他烈性的多,她拔下发上的骨笄从妃子群中冲出来,被力大无穷的帝辛抓住后甩到巨鼎上,当场颈骨折断气绝身亡。
对殷商先王先妣的祭祀结束后,未著甲胄武器,仅有一身白色冕服的黄飞虎被黄飞彪、黄飞豹两个兄弟搀扶着爬上辕车回了家。
黄飞虎的妻来自一个以贾为氏的小部落,系姬姓轩辕黄帝的后裔,她又是那个部落族长的长女,因而被称为伯姬。
伯姬嫁过来后一连给他生了四个儿子,一直温柔贤淑且绝无二心,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得的品质。要知道帝辛本人除了美貌的妲己和九女,还有很多其他妃子,那些妃子总是穿得很透,在帝辛不理会她们的时候勾引大臣和士卒与她们偷欢,家将周纪龙环等人都中过招。帝辛也知道她们偷欢的行径,但他浑不在乎,甚至让这些年轻男女脱得赤条条在酒池肉林里相嬉为戏,命令大司乐师延编排“北里之舞”,“北里之舞”是需要男女裸身伴舞的靡靡之音,也是所谓的亡国之音。
好荒唐。
敖骊和哪吒抵达武成王府邸的时候,杨戬与龙吉已先他们一步来到了。杨戬今日仅著一身皂色短打,发髻高束,看起来十分年少。龙吉却恢复了红衣霓裳的瑶池女仙形象,容色绝美不可方物。
敖骊听杨戬讲述事件始末,越听越心惊。商天子春日祭祀先王先妣,不知为何,贞人占卜出一个“贾”字,意为神灵需要一个与“贾”有关的祭品,放眼望去,只有出身贾地的武成王之妻符合条件。
这种事在殷人的祭祀场上太常见了,在他们的概念中,没有哪种人牲比异族的贵人更高级,更能取悦天神。
一身青衣、面色如雪的黄天化立在门口,他的神情非常可怕。
不,这太痛苦了,这种痛苦已经超出了语言的局限。
黄飞虎的另外三个儿子看到长兄又哭起来,今天的厄运告诉他们:孩子,童年结束了。
龙吉叫一声:“天化,你去哪儿?”
他瞬间从原地消失了,很快又在天子王城外出现。
但见黄天化青袖飘举,俊长的五指如莲花般渐次开阖,转瞬从虚空中祭出一个流转着五色光华的大花篮,少年翩翩的身形似一把锐不可当的青锋剑,他就提着花篮那么迎了上去,纵使杨戬即刻横身在前,他的速度也未减一分一毫。
黄天化的花篮里飞出一把名为莫邪的青锋宝剑,他提了长剑在手恨声道:“小杨师兄,你为何拦我?”
杨戬右手搭在他肩上:“你快护送你父兄家眷离开朝歌,我去会会那暴君!”
说罢,杨戬凌风飞上鹿台,直呼帝辛名讳:“子辛,拿命来!”
此时帝辛正左拥右抱,见来者立刻把妲己九女两个美人护到身后:“你是何人?”
“阐教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杨戬沉声报上家门后便不再废话,开启额上神目发出一线射向帝辛,可是帝辛身后腾起一片紫色真气,神光没入这片真气如石沉大海,帝辛竟是毫发无伤。
商天子高踞王座,以轻蔑姿态俯视困惑的杨戬,九女早已拉着妲己退到一边,饶有兴致地观望好戏。
杨戬又试了几次,待帝辛一发力,那道诡异的紫气几乎把他弹开,他连靠近他都无法办到。
“没用的,二郎。”龙吉扶着鹿台的柱子冲他喊,“帝辛气数未尽,仍有人王之气护体,怎可能如此简单便为民除害。欲灭成汤唯人间正义之师讨伐才可!”
天道自有平衡,神仙能做的很有限,要不然这人间早被意图不轨的妖神仙魔搅得大乱了。
杨戬将袖一甩盯住不可一世的帝辛:“昔有夏桀,我杨戬今日也给你这末路君王取个谥号——纣。”
武成王黄飞虎被几个兄弟一激恢复了血性,穿戴好甲胄,在周纪、黄明二人的护送下跑来鹿台向帝辛请战,而黄飞彪、黄飞豹同龙环、吴谦并黄门1000精锐勇士护送三个公子及一干内眷出了朝歌西门。
哪吒觉得这样做纯属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机会一起跑路,奈何黄飞虎的脾气就和他□□的五色神牛一样倔。
一大群高来高去的神仙和五大三粗的武将就这么闯入王城,大臣、甲士、宫女中胆小的早吓得躲了起来。
黄天化正待上前,敖骊却伸出了手,当那方柔腻冰冷的肌肤突兀地搭上他的手腕,他的心再也无法遏制地微微一痛。
龙吉过来握住他另一只手臂,和敖骊将他一左一右夹在中间:“这边有你杨二哥和哪吒在,武成王不会有事,我们去追你叔伯兄弟。”
“不,怎可……”他语无伦次地摇头。
“从朝歌至西岐,一路关卡守将众多,恐他们中途遭遇不测。”敖骊这句话让他有所动摇,同时也把他抓得更加紧了。
神仙魔法无法伤到帝辛,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紧牙关。杨戬站在一旁静观黄飞虎、周纪、黄明三人与提了口大刀的帝辛缠斗,黄飞虎已经是凡人武将里的佼佼者,周纪、黄明更占大名鼎鼎的“黄门四秀”之二,但他们联手竟也只能与过了巅峰时期的帝辛打个平手。
其实帝辛心里也很纳闷为何贞人会卜出这种结果,并为此懊恼不已,但“鬼神”的命令即使是如他这般的天子也无法左右,否则底下那些绵羊般的老臣又要咩咩叫个不休了。
杨戬以滑丝般柔软磁性的嗓音叮嘱两个女孩:“保护好天化,我们争取天黑前赶上你们。”
“武成王,不可恋战!”那边哪吒不耐烦地跺了一下脚,“真是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