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于翌日清晨醒来时,龙女敖骊正在水里沐浴,她偷了他的混天绫挽发,把自己轻如鸿毛的鲛绡白衣留他遮盖。
他首先看到一面雪白的裸背,然后她侧过身来,掬起一捧清水高高地倾到脸上,那些坠落的水珠仿佛天国的花朵,在清淡的阳光下沿她美好的线条一路绽放。
他神魂颠倒地望着水中美玉般的龙女,体会到了一种近乎无欲的快·感。
敖骊感觉到对方的注视,甜甜一笑,轻盈地踩水登岸,一把薅去束发的红绫,她拧着细腰往他身上一坐。几分钟后,满头乌发随着她的动作往后一甩,再如瀑布般泻下。
她拨开他一层细腻额发,第一次仔细看他。少年的如雪双颊,因为动情而染上一层淡红,棱角分明的薄唇更是仿佛含了血。一双乌中泛蓝的眼珠似有盈盈泪光。好像一个美丽的女子,但锋利的浓眉生得英气。他左耳还戴着一枚细小的黄金耳环。
她抚上他眉心的血色竖痕:“你阿父砍的?”这个故事早在陈塘关一带闻名遐迩。
雀点点头,紧紧抱住怀里的软玉温香,他们的长发再一次纠缠在一起。
“这位姝子。”他笑,“我是你的意中人吗?”
敖骊在他颈上咬了一口:“嘻!你哪配,我的意中人必须是一位盖世英雄!”
雀知道她在说反话,便顺着问她:“什么样的盖世英雄?”
“嗯……”敖骊当真认真思索起来,破碎的记忆,突然从灵光里跳出一个影子,“他脚蹬两个火轮子,飞得比大鹏还快。”
雀皱起了眉:“脚下蹬火轮,不怕烧脚,莫不是个傻子?”
敖骊又咬了他一口:“他有三个脑袋八个臂膀,可以一边抱着我一边跟人打架,他还必须长得特别好看,那三个脑袋就是三倍的好看了。”
雀连连点头:“有想法,有想法。”
两人又胡言乱语玩闹了一阵。
在外露宿一夜,雀总得回家报平安。临别前,二人难舍难分,敖骊很委屈地走入溪水化作一尾小鱼:“你去吧,我可以从这里一路游回东海。”
雀要哽咽了:“下回该如何见你?”
“我倒有个海螺,你在海边吹我就能听到,但是那样一来我父兄他们也听到了……”敖骊在水里为难地扭着尾巴,“这样吧,我们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
雀立刻道:“今晚!”
敖骊噗噗笑了,嘴里吐出一长串水泡:“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
雀一咬牙:“三天后就三天后!”他双掌合拢去捧她,“来,再让我亲亲。”
“就不!”敖骊滑不留手地逃脱,纵水而去。
事实上,她并没有游回东海,雀一走远,她便哼着歌从溪里现身,手里紧抓一尾鱼,舔着娇艳的唇,食欲蠢蠢欲动,正待再感受齿牙相错那一瞬腥甜的弥漫。
“唉……”她突然叹息着把鱼扔回水中,看那死里逃生的生灵仓惶遁去。
此时,陈塘关。
雀掀帘进屋,母亲殷夫人正在织布,头也不抬:“夜不归家,昨晚去了哪里?”
“没什么。”少年粉面浮开两朵笑涡。
殷夫人惊诧了,自儿子长大,她从未见他这么开心,但她对他现在的样子并不陌生。
她暗想:吾儿心中有情,也不知是谁家姝子,算起来吾儿也到了婚配的年龄,部落里与他同龄的少年少女都已拥有过许多伴侣。长子次子自小就被异人带走,至今杳无音信,他们不可指望,唯有第三子,未来能继承他父亲的国侯之位,而国侯怎能没有国妃?
正想着,雀开始乖巧地用身前的手摇纺线车帮母亲纺线,他跪坐在茵席上,散着头发,在略略昏暗的屋里仿佛一尊玉人。
他甚至在低低地唱歌,殷夫人知道部落里有好多少女为雀唱歌,但雀从不曾为谁歌唱。
他唱的是:
清清骊兮
居之东海
白袖招兮
思之切切
河水遥遥
随之骊兮
……
殷夫人眼里充满了柔情:“雀儿,何时带回家予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