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吩咐完了以后，导演就捧着保温杯走了。
他的保温杯里泡的是菊花茶，有才华的人总是火气大，刚被个不知名的小角色气得够呛，助理马上给他捧上菊花茶消消火，喝了一口觉得心火降了一点儿，没想到刚走出来就听到又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在高谈阔论。
行吧，敢高谈阔论的都是王者，那就请你这个王者带一带别的青铜吧。
导演自认为已经很给杨枝面子了，为了不要让她丢脸丢得太难看，特意嘱咐各部门把场景撤了，这一场先拍男女主的对手戏。
一来是给刚换了角色的杨枝一点反应的时间和准备的机会，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导演不想再喝苦兮兮的菊花茶了，他其实最爱的是冰阔落，所以得看个演技在线的，省得他又失心疯火冒三丈。
临时被换了角色的杨枝觉得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还有这种骚操作？
她用难姐难妹的眼神看了一眼于菲菲，于菲菲缩了缩脖子，幸好她刚刚趁着有胃口把盒饭吃了，不然这会儿她吓都要吓饱了。
锦绣勾引王上的戏被导演调到了明天，导演让她先找找感觉，明天再正式试戏。扮演王上的男主角当然不会陪一个小角色试戏，也不知导演从哪儿拎来了个群众演员，披着个批发市场淘来的劣质王袍，油腻腻地侧卧在王榻上。
杨枝得迈出最妖娆的步姿，对着面前这么一坨——什么玩意儿——两眼放光，饿狼扑食。
太难为人了吧。
围观人员不得不为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捏一把汗。
导演坐在镜头后，如愿以偿地品尝着冰阔落，就等着这夸夸其谈的小姑娘当众出丑呢，这时候背后忽地笼上一片阴影，一道低沉的声音淡淡飘了过来。
“正试戏呢？”
导演循声回头，呵，这尊大佛怎么来了。
“方总，您今天这么有空，来我这儿莅临视察来了？”
“刚好路过，过来瞧瞧新鲜。”
方维勾唇一笑，身边人眼疾手快地给他搬了把椅子，他顺势坐下，神色玩味地瞧着镜头。正好是凑巧，这场戏被他赶上了。
昨天他接到秘书的紧急电话，说杨枝的经纪人李兰找他，十万火急的大事。电话里方维真是觉得好笑，忍不住对秘书开了嘲讽：“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找到我了是吗？”
秘书咽了口口水，解释道：“兰姐这人你应该听说过的，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我也不想睬她，可她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大家都是业内人，也不好直接撕破脸吧。我没接她电话，哪想她直接跑我家来堵我来了。方总，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这个秘书是方维从刚成立公司起就带在身边的，明显的能力不足屁事儿还多，要不是看着创业初期的那点儿情分，方维早该开了他。
“又收好处了吧？我给你开的工资不够你花吗？不够花你和我直说，我给你适当涨点儿？”
“没没没，够花够花。”
“有时候我真纳了闷了，你说我脑子是不是不好？”
“怎么会呢？您名校毕业，一路学霸呀。”
“既然我脑子还行，那你说说，我到底养你干什么使的呀？”
秘书一噎，心里很是复杂。刚创业那会儿，他一把老骨头帮着方维尽心尽力，当牛做马，陪着方维打下江山。现在方维翅膀硬了，他也人老不中用了，听这意思，是想把他一脚踹开了。
“方总，”秘书凄凄惨惨地说，“您是不是觉得我过时了，想把我淘汰了？”
方维默了一会儿，足有5秒钟之长。
然后才重新开口，换了种语气：“我感谢你陪了我这么长时间，你爱收点儿小恩小惠，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哪次拦着你了？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你好歹把控着点儿。你是个老将了，我不会一个不满意就让你失业，也懒得和其他人再磨合。今天这事儿就算我给你提个醒，你觉得呢？”
秘书觉得非常可以。他跟方维久了，特别了解这人的处事方式。别看他平时做事多了不起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十分柔软。
就比如李兰说的这十万火急的事儿吧，虽然方维话里话外不情不愿的口气，可最后还是能帮就帮了。
李兰告诉方维《燕京》片场出了点儿有误会的小插曲，不知怎么的，导演忽然把杨枝的角色给换了。这事儿杨枝一给李兰说起，李兰马上就着手托关系找人处理了。但她权限不够大，最后没办法才找到方维。
杨枝和一般演员不太一样，她是个有着特殊体质的艺人。出道以来，确实是锦鲤实红，但同时也特别招黑啊。
李兰担心锦绣这角色把杨枝前段时间上综艺干农活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儿路人好感给败了，于是忙求着方维出手，在导演面前说一声，把角色给换回来。
聊这事儿的时候方维恰巧在《燕京》片场附近，方维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明明觉得自己和杨枝这小姑娘的缘分已经尽了，可偏偏阴差阳错，天意使然，非把他俩用线缠在一起。
要是他今天在公司，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他铁定不会大老远跑这么一趟。但今天就是神奇地天时地利人和了，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进了片场。
然后，陪着导演在镜头前看了小姑娘一场惊为天人的大戏。
杨枝的服装还是花了一些心思的，毕竟这是一场能推动剧情的戏。服化组很用心地挑选制作了完全符合锦绣身份的深衣，战国时期的女子服饰十分古朴，长衣大袖，层层包裹。
不像唐衣那样华美夺目，各个袒胸露乳，战国深衣有其独特的韵味。所谓藏山不露水，充满层层剥开的趣味。
在这场戏里，杨枝得从王上寝宫外走向王上床榻，二三十米的距离，她得从紧紧裹着深衣到一路走一路脱，至王上榻前，香肩丰乳毕露。
王上于榻上闭眼假寐，嗅到锦绣刚沐浴后染上的体香，哗然睁眼。四目相对，一言不发。床帐内悄无声息，只留香炉熏烟袅袅。
这是一段眼神内心戏，充满了王上雄霸天下的掌控欲和锦绣野心昭然的情爱欲。趁着一病不起的王后无暇侍寝，王上和锦绣在帐间翻云覆雨，共赴云霄。
虽然是本着捉弄人的意图，但在拍这场戏前，导演还是很人道地清了场。此情此景，在场寥寥数人各个都屏息凝神，盯着几乎快脱了个干净的锦绣母豹似的攀上王上的床榻，再翘着小指，捏着王上的大袍一厘厘地褪下。
在这场戏的画面里，王上应是半裸着胸膛，腰间虚盖着一层薄衾。本应扮演王上的男主角虽已值中年，但身材管理依旧严格。毛发旺盛，肌肉匀称，和身肢柔软的锦绣叠合，画面摄人心弦。
和杨枝搭戏的群众演员是个低配版的王上，望着头顶的锦绣寸寸压下，眼神里该有的王者之气没有，布满胡茬的油脸上倒是火烫一片。
杨枝望着眼前这种脸，好险没有出戏，反倒是多了点儿势在必得的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