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霞光撒在庭院,带着柔和又带着朝气。槐花树的绿叶上还担着点点露水,晶莹剔透,微微反着七彩的光。
院中持剑的晏清,一身衣衫已被汗水浸湿。
“我那时候扎马步,一扎就是一个时辰。”许岁安靠坐在木椅上,揭起杯盖轻轻一吹,抬眸瞥了眼那人。
穆家的茶确实不错。
她小抿了一口,见那人咬紧了牙关,双腿微微发抖,额间青筋若隐若现。笑了笑又道:“稳着,这才刚开始。”
晏清双手奉剑,一言不发。
“师姐,这么早啊。”
崔忱烟推开门,吓了一跳。她搓了搓眼睛,紧盯着晏清片刻后叹了口气,悠悠道:“瞧这小脸惨白的。”
许岁安闻言眼波微动,她放下茶,示意他过来坐:“行了,歇会。”
崔忱烟三两步走过来,好奇问道:“师姐,你们吃了早饭了?”
晏清双腿发虚,走路都有些飘,他定了定神,提着剑缓步过来坐下。许岁安先给他倒了茶,这才看着崔忱烟,扯了扯嘴角道:“吃了。”
“行,那我去了。”她又看了眼晏清,摆摆手快步出了院子。
许岁安望着她背影略微挑眉,稍稍偏过头去目光又落在晏清脸上,道:“想问什么就问。”
少年轻点了点头,一杯茶已被喝完,他将茶杯按照原样放好。片刻后说:“你查过我?”
许岁安目光一凝,而后垂首摆弄腕间铃铛,似笑非笑道:“必要流程。”
晏清皱着眉,稍一抿唇算是认可了这个回答。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管什么人,比你厉害就行了。”
晏清盯着她,平淡如水的眼眸,倒映着许岁安的脸。他噤声片刻,道:“那需要我做什么?”
许岁安手一顿,站起身来踱步到槐花树下。这时候槐花是还没开的,不过算着日子也快了。
记得从前谢舟喻的那个荷包,她绣了好几天,给他塞满了槐花。只是打小没有摸过针线的手,哪能那么容易就做出最好的。
荷包丑得很,谢舟喻埋汰了她许久,可还是挂在腰间,寸步不离。
她闭了闭眼,仰着头说:“我需要一个能握剑的人。”
她声音低沉,带着些许说不清的凉意。
“就这样?”晏清看向她背影,眉眼冷漠疏离,声音也清清淡淡,辨不出喜怒。
“晏清,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
许岁安微微偏头,嘴角带着笑,睫毛轻颤着:“可我遇见过很多人,他们都不如你。”
“你撒谎。”少年眼里戒备越发浓厚,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这个很重要吗?”许岁安收了笑,转过身来,沉沉道:“晏清,晏家的仇有多想报,你自己心里清楚。”
一瞬间足够决定很多事了。
对于晏清来说,除了恨,一无所有。少年单薄孤倔的身影就那样站在风中,一双寡淡眸子里单纯得只剩下报仇。许岁安微微恍惚,不自觉将前世里的晏清影子重叠在一起。
“晏清。”她双手背在身后,带着些许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怜惜与小心翼翼,温声道:“想放纸鸢吗?”
似乎他再不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神将晏清,只是那个前世里同她比剑,一心想要得胜的孤傲少年。
“不想。”
触及到晏清平静中透着些许诡异的目光,许岁安霎时变了脸,毫不留情道:“行,扎马步去。”
晏清颔首,没有异议。
这头崔忱烟哼着小调就去了前厅吃早饭,她本以为大家都吃过了,可谁想到这脚才堪堪踏进门,一抬眼就瞧见了端端正正坐着的穆狄。
“小烟妹妹。”穆狄脸上扬起个笑来,赶快叫了她一声。
崔忱烟觉得这位哥哥有点呆,她善意地点点头,礼貌问道:“你也还没吃?”
“在等你啊。”穆狄声音变小,垂下了眼皮。
嗯,更尴尬了。
崔忱烟皮笑肉不笑,收声坐了下来。
“小烟妹妹,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转转?”穆狄偷偷瞟了她一眼,带着隐隐的期盼。
崔忱烟倒是一愣,思绪猛地被拉回到小时候。
那年她六岁,扎着牛角辫,最喜欢跟在师姐身后玩。穆狄来的那段时间喜欢黏着她,可她总觉得这个穆哥哥笨手笨脚,又爱脸红,还比不上街头的茵茵姐。
后来他不小心把自己推到了池塘里,她对他就完全丧失了再想要一起玩耍的心思。再后来她们去了凰台山,穆狄也被接走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见过,仅存的映像到现在又才重新被翻出来。
崔忱烟喝了口粥,正正经经看了他一眼。
“好啊。”她终于还是微微一笑,轻声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