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1 / 2)

第二章开棺

次日醒转,尹吉甫唤来尹聪,道:聪儿,近日镐京城连发三件怪事,左儒大人以为与我朝先祖伯邑考有关。我昨夜思索,颇有些道理。伯邑考冤恨而死,也许真是他魂魄作祟。

尹聪道:大人是说魂魄杀人!如果说兔舞,马变与伯邑考有关还说得过去,而兰夫人之死,却如何会牵连到伯邑考身上呢?

尹吉甫道:一时间我也想不透此间奥妙,我今与你快马去伯邑考墓勘察,虔心祭祀,看看有何异象。另让杜伯在镐京城拘审事件当事人,透过他们,看能否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尹聪于是给杜恒传口信,让其在京城严加防范,加强戒备,加紧拘讯,另一方面,两人则备好了马匹,待收拾停当,便秘密赶往伯邑考墓地。

伯邑考墓地在河南安阳汤阴羑里城的西北角,当年周文王被殷纣拘禁于此,其后虽然安全得返,但伯邑考却遇害惨死,大周建国之后,为表彰伯邑考的孝顺坚忍,秉承文王遗志的周武王为其兄长伯邑考在羑里修筑坟墓,当地百姓唤作兔儿冢。

安阳羑里虽然距离都城镐京有些距离,但距离东都洛邑不远,尹吉甫与尹聪二人晓行夜宿,日夜兼程,终于来到了伯邑考墓地。

土冢不大,有座残碑。因平时来人较少,杂草滋生,好在位置偏僻,古木参天,倒也别有一番景象。尹吉甫与尹聪下马,上前祭拜。但见冢前纸钱残屑,香烛断片,尹聪捡起端瞧,似乎是不久才有人祭扫过的。两人对看一眼,不由大是惊奇。

忽听耳畔一阵琴声传来,这声音虚无缥缈,若隐若现,琴声之中竟然伴着歌声: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

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歌声婉转,而又似乎充满着哀叹之气。待歌声戛然而止,古琴之声却余韵袅袅,尹吉甫对尹聪叹息道:伯邑考算得上我朝开国一位谦谦君子,可惜福履太薄,命运凄惨。

旁边树林里只听一女子道:伯邑考不死,如何有这大周朝呢?

尹吉甫与尹聪闻听此言,心内都是一惊,这声音好似熟悉,在哪里听过一般。对了,是在沣水之畔。

尹聪拔出佩剑,冲入树林之中,尹吉甫也提步赶来,林中飞出几只麻雀,并不见人影。

“何方神圣,既然两次相遇,为何不现身相见?躲在一边算什么英雄好汉”,尹聪手按佩剑一边观察一边叫道。

片刻的寂静,忽听树丛中簌簌一声,一道白影一飞而过。尹吉甫和尹聪寻着白影,一路追随。

那白影身形很快,是一位女子,轻功看来甚高,尹吉甫和尹聪施展内功,竟只能尾追,还是没能超越拦阻。约半柱□□夫,那白衣女子转入一处草舍竟不见了。

这屋舍古朴简陋,顶覆茅草,室内似有响动。尹吉甫和尹聪屏住呼吸,藏在隐蔽处,透过一扇门窗向内观瞧。

屋舍内坐着一名老年男子,约莫60余岁,满头白发,正在焚香祷告,身边是一妙龄少女,十六七岁的孩童打扮,生的清秀机灵,也与那男子一起跪拜。

但听那女孩道:爷爷,你年年给他磕头,祭扫,也没见他显灵帮助我们?

那男子道:菁儿不要乱说,这位恩公舍生取义,是彪炳千秋的真君子。显不显灵,由不得我们。

正说话间,忽然一支羽箭破门而入,嗖的一声,正射入屋内的梁柱之上。这对爷爷孙女一声惊呼,屋外在隐蔽处的尹吉甫和尹聪也吓了一跳。

羽箭的嗡嗡之声尚未停息,门外就听得有人哈哈大笑,好像来了一群人等,栅门飞起,六七个蒙面人破门而入。

这群人手持利刃,为首的男子虽因蒙面看不清面孔,但声音甚是洪亮:姬申,还不受死。

老者见来者不善,迅速将孙女护在身后,挺胸上前:你们是什么人?怕是找错人了,这里没你们要找的人。还不速速离开!

蒙面头领冷笑了几声道:姬申,你隐姓埋名,以为就可以逃过追杀吗?

老者道:我与足下素不相识,何况我真不是什么姬申。

蒙面男子一声冷笑,在这对爷爷孙女跟前走了几步,但见他从衣袖中一探,取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玄圭,对老者道:

姬申,还要继续装聋作哑吗?这玄圭你不会不认识吧?

老人看到这玄圭,忽然脸色大变:

这是当年主公的遗物,为何会在你手?

蒙面头领还未作答,他身边的副手道:大人何必与他废话,我们一拥而上,杀了这一对爷孙,也好赶回去交差。

为首的蒙面人沉默片刻,一挥手,众人挥舞利刃向这一对爷孙扑来。

这老者怕伤到怀中的孙女,见众人来攻,先将孙女一把拉到身侧,上前接战。但见他快如闪电,身行如风。一眨眼间,闪转腾挪,竟将两三个蒙面人击倒在地。

尹吉甫与尹聪在外面作壁上观,看的也是心惊肉跳。尹吉甫暗道:这老者好身手。但看这几个蒙面人的功夫不弱,竟然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为首的蒙面人一直未曾出手,但见手下不能取胜,于是长啸一声,跃入战群。但他并不直接与老者交手,而是招招向老者身边的孙女袭来,这孙女出手迎战,看起来功夫也不弱,但与蒙面头领还是有些不敌,来往十来个回合,这女子频频遇险,老者虽然功夫甚高,但见孙女危急,一边与其他蒙面人恶战,一边回手阻挡,保护孙女,刚才所处的上风局面陡变,双方又拆了几十招,老者终于不敌,被蒙面人打翻在地,捆绑起来,一边的孙女也被蒙面头领用刀架住了脖子。

尹吉甫与尹聪在外面看到众人打斗,并未出手,这时见老者、孙女被缚,尹聪心急之下想冲入施以援手,尹吉甫挡住他:状况未明,且再观察”。

室内那蒙面头领揪着老者的衣襟道:姬申,念在同族的份上,我们一直不愿为难于你,让你躲在此处安心生活,但前几日我家主公让把你除了,免得生出事端,你去了阴曹地府休怨我们几个下手无情!

老者见自己和孙女已经无力反抗,知道今天只能引颈就戮,长叹一声道:今日落入你手,实在是心有不甘。临死之前,但有一事相问,我家主公的玄圭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蒙面头领奇道:临死之人,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老者怒目圆睁,厉声喝问:你不告诉我,我死不瞑目,来日阴曹地府一定找你索命。

蒙面头领恼羞成怒,上前就对老者一记饱拳,老者忍住疼痛,仍厉声道:天道无常,常与善人。你们事不要做的太绝了。

蒙面头领怒气稍消,背对着老者:唉,真想不到,死到临头还对这破事念念不忘,好吧,我告诉你,这玄圭乃是我主公所持东西,这次取出来示给你看也就是想让你死个明白。

你家主公是谁?你们到底是谁?老者挣扎着问道

我家主公,乃是当今的大人物,举足轻重,仗义救助你家主人,他如今安好。

这句话一出口,尹吉甫,尹聪大为惊讶,但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老者正要再问,这蒙面头领道:如今让你死得瞑目了吧。

老者闻听此言,不再追问,回头对孙女道:“菁儿,人生有命,但求死得其所,今日我们为主公而死,也是死而无憾。

女子道“爷爷,你放心,人生自古谁无死,没什么可怕的。”

老者闭上眼睛对蒙面头领说道:好吧,事已至此,你们就动手吧。

蒙面头领挥手示意,一蒙面人手中的利刃顷刻间就向姬申的胸口刺去。伴随着小孙女菁菁的一声尖叫,这把刺向姬申胸口的利剑,当啷一声竟落在地上,却是那蒙面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从屋外飞进两个人,正是尹聪,尹吉甫。

尹吉甫断喝道:尔等放下兵器,杀人者死!

蒙面头领见半路有人坏事,自是怒不可遏,冲尹吉甫和尹聪嚷道:你们是什么人?

尹吉甫道:我是天子钦差尹吉甫。还不放了这爷孙二人。

蒙面头领内心一惊,暗道:原来遇到尹吉甫了,坏了,这两人不能落到他手中。

于是高声应道:什么钦差,定是假冒,兄弟们,快除掉这爷孙,连这来的所谓假钦差也一起杀了。

这七八个蒙面杀手见头领发话,于是杀气腾腾的与尹吉甫,尹聪对打起来。蒙面人虽然气势汹汹,好在尹吉甫和尹聪功夫了得,左劈右刺,不一会,对方竟被杀伤了好几人。

那蒙面头领见手下兄弟死伤,也不像刚才那般过来助战,而是不待姬申反应过来,竟一剑刺入姬申的胸膛,姬申一声惨叫,鲜血喷涌。正在混战中的尹吉甫,尹聪与众蒙面人激斗,一时解救不及,蒙面头领一把拔出沾满鲜血的佩剑,又急向孙女菁菁杀来。明显是想灭口,并不愿在此纠缠。

尹吉甫见飞身而起,从侧面挡下了刺向菁菁的一剑。

蒙面头领一剑不中,又连挥数剑,只是向菁菁袭来,尹吉甫既已站稳脚跟,迅疾护住菁菁,与蒙面头领短兵相接,展开激斗。两人似乎功夫相当,一时间也没能分出胜负。

尹聪解决了其余的蒙面人,腾出手过来助阵,两个人将蒙面头领夹击在室内一角,互为奥援,蒙面头领见若长期相持,于己不利,久留反而危险,于是虚晃一枪,声东击西,破窗而出,尹聪追得出去,但轻功还是不及对方,让其走脱。

一番大战之后,屋舍内已经一片狼藉,尹吉甫扶起躺在地角的姬申,已经气若游丝,菁菁跪倒在爷爷身前,放声痛哭,适才虎口脱险,惨烈厮杀,如今安静下来,贼人一去,菁菁见爷爷满身是血,自然是绝望无措了。

姬申无力的看了看尹吉甫,尹聪,挣扎着最后一口气道:你们是什么人?

尹聪回答:这是尹吉甫大人。

姬申知自己片刻将死,挣扎着想再说话,却没有了力气,尹吉甫只见他颤巍巍从怀中一摸,拿出的竟然是刚才蒙面头领所示的玄圭。尹吉甫大为惊奇,想来他功夫不弱,应该是适才在激斗中从蒙面头领身上盗出来的。尹吉甫正要问话,但见姬申张张嘴,声音渐渐微弱,眼神之中似有万般话语,却只有绝望的带走,于是将耳朵凑近,但听姬申艰难的道:这---这玄圭是我主公的,不要丢失,找到我主公,还给他,我主公是-----,话未说出,竟顷刻断气。

菁菁一声嚎哭,尹吉甫,尹聪半晌不语,心情沉重,尹吉甫从姬申死死捏住的手中取出这块玄圭,见姬申虽死,眼睛竟然并未合上,于是用手替姬申合上了双眼。

安慰好伤心欲绝的菁菁,尹吉甫将手中的玄圭仔细端详,但见这玄圭上尖下方,有一尺二寸,通体白色,下有一孔,上面镌刻四个字“禹赐玄圭”,通体有凤凰纹饰。颇像是宫廷用物。

尹吉甫暗自寻思:我朝对用圭有严格规定,只有天子的镇圭是一尺二寸,其次是桓圭九寸,信圭七寸,躬圭五寸,而且只有天子用的纯玉,公侯则是玉石相杂的器物,其线绳也有严格规定,唯独天子的是“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

而自己手中的这件玄圭完全是天子所用的样式,禹赐玄圭,听说是昔年尧帝赐予夏王大禹的,以表彰大禹王治水土,养育万民的不朽功业,其后夏朝先王代代传承,商汤灭夏之后,这玄圭又于商王中历代传承,但周朝建立后,此兆语再无所闻。但如今玄圭上的凤凰纹饰,却肯定是我朝图腾。难道我朝也曾有夏王所说的玄圭,只是流落民间了。

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个头绪,索性先将此物收起,日后在仔细琢磨。

尹吉甫和尹聪收拾了屋舍,安葬好姬申,但见屋内神主牌位上刻有:

中天北极紫薇真君

两人不明所以,尹吉甫问道:时才你和爷爷焚香祷告的神主,中天北极紫薇真君,不知道是什么人?

菁菁道:这是我们主公的封号,爷爷说我们祖上是主公的侍卫。

尹吉甫一听大为好奇,“侍卫?”

爷爷说主公已经死了很久了,我们在这里是为他守墓。

尹吉甫奇道:“我明白了,这是当年姜子牙封给伯邑考的神号,你们家族世代是伯邑考的侍卫?”

菁菁道:我爷爷说,伯邑考是大好人,但不幸冤死,我们作为侍卫,要世世代代守卫主公魂灵皈依之所。。

你们什么时候住到这里的?

有十五六年了,爷爷说,我出生时就搬到这里住了,一是为了守墓,另外也是为了躲避追杀。

“追杀?”尹聪问道:那你知道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不?

不是很清楚,菁菁回答,只是听爷爷说,可能是王室的人!

“王室的人?”尹吉甫倒吸了一口凉气。

菁菁继续道:爷爷说王室一直不放过我们,是因为我们家知道什么秘密,但这个秘密是什么我还也不知道,爷爷说让我们不要灰心,要用心寻找主公在世的后裔。

“伯邑考的后裔?”尹吉甫,尹聪都愣住了。“他不是没有后裔么?”

菁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远方,一汪清水中散射出晶莹的光芒,似乎充满着喜悦和盼望。

三人沉默了片刻。

尹吉甫心里寻思,如今爷爷一去,让这孤女如何为家?不由大费脑筋。

待一切安置妥当,尹吉甫便问她:菁菁姑娘,如今你爷爷已去,不知你有何打算?”

这半日功夫发生太多的事,菁菁见尹吉甫,尹聪二人出手相助,如今又将爷爷的遗体好生安葬,心底明白他们不是坏人。但想到自己孤苦伶仃,前途茫茫,因此伤感道:我也不知道。爷爷死了,家里也没人了。就我一个,正不知向何处去。

尹吉甫道:既然这样,你如果不嫌弃,就先跟着我吧。

我认你做女儿如何?

“女儿?”菁菁听了道:那敢情好,我父母早亡,一直是爷爷照顾我,如今竟多了个父亲,实在太好了!

尹聪笑道:那你以后就叫我哥哥了!

菁菁也甚聪明,打量了几眼尹聪,回道“看在你救我爷爷和我的份上,我就吃个亏吧”。

三人哈哈大笑,又聊了半天,不知不觉肚子也饿了,于是尹聪与菁菁一起生火做饭,商量着下一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