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散人(1 / 2)

林家被灭门后,林谦便一直住在龙泉剑庄,杨阔和陆羽也将他视如己出,又因为他身世可怜,二人对他呵护备至,对他的关心和迁就犹胜对自己的儿子杨朔,所以林谦的生活还算幸福。

六月初十这日是林谦的十岁生日,陆羽吩咐厨房做了炖乳鸽,琵琶大虾,爆炒田鸡和一些别的菜式。此时林谦和杨朔正在院中练习青龙剑法。林谦收剑道:“表哥,先前是我出剑的,现在换你先出剑。”

杨朔道:“好”,然后迈步向前,一招“青龙出海”持剑由右上方向林谦劈砍,林谦迅速向杨朔右侧方斜闪而过,避过杨朔的攻势,同时出剑由下向上挑格杨朔的剑,然后急速抢步上前,手腕运力,顺势将杨朔的剑向他身前回推,自己的剑尖也已指向杨朔头部,这招乃是青龙剑法中的“青龙摆尾”和“青龙回首”配合而成的招式。

若是对敌之时,可趁势点击敌头下杀手,因为二人只是练剑,所以点到为止。青龙剑法非常注重招式与招式之间的配合,方才那招需得“青龙摆尾”和“青龙回首”两招衔接紧密,一挑即点,不可间断,否则容易被敌方反制,倘若刚才林谦一挑之后,杨朔反施一招“青龙回首”抢先以剑身黏住林谦的剑,再迅速侧身上动,顺势以剑尖刺向林谦喉咙,林谦登时便处于劣势。

但杨朔的内力尚不及林谦,要压制他的剑锋实在不易,林谦的出剑速度也远比杨朔要快,所以杨朔只出了一招“青龙出海”便无力还招。林谦收剑开心道:“表哥我赢了。”杨朔颇为失望,道:“你的剑招可真是越来越快了。”

杨阔在一旁看二人练剑,心道:“谦儿和朔儿一起学的这套剑法,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领悟了剑法精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只可惜青龙剑法远比不上林家剑法”,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林谦道:“舅舅,我刚才那招怎么样?”杨阔笑道:“很好”,过了片刻,又道:“你拿剑的样子像极了你爹。”林谦低头不语。这几年,林谦已经慢慢接受了双亲亡故的事,虽然每每想到还是会有些凄然,但已经不像幼时那般难过,龙泉剑庄的人才敢偶尔在他面前提起林氏夫妇。

陆羽从厅里出来,道:“饭菜都做好了,你们快去吃饭吧,朔儿,谦儿,快进去吧,待会儿菜就凉了。”杨朔和林谦齐道:“好”,便迅速往厅里跑去。杨阔走在后面,陆羽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道:“夫君在想什么?”

杨阔道:“剑庄这套青龙剑法谦儿已经练熟了,再练也难有进益,偏偏又找不到林家剑谱,我想在江湖中给他找个师父,可是林家的灭门惨案究竟是何人所为至今都不知道,我又怕谦儿的身世泄露出去,给他招来杀身之祸,这可如何是好?”

陆羽道:“我常听妹妹生前提起点苍派的齐掌门,他和妹夫生前乃是至交好友,倘若找他,不知可否?”杨阔道:“我也拿不定主意,人心难测,林家被灭门的事难保与他无关。”陆羽道:“既如此,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今日是谦儿的生日,先不说这个了。”杨阔道:“好”,两人快步走进厅堂。

林谦和杨朔两人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了,见他们二人进来,林谦忙道:“舅妈,今天的菜真好吃。”陆羽笑道:“舅妈知道你最喜欢吃炖乳鸽,琵琶大虾和爆炒田鸡了,今天是你的十岁生日,所以舅妈特地吩咐厨房做了。”林谦笑道:“谢谢舅妈。”

陆羽笑道:“你们慢点吃,别吃得太饱,待会儿舅妈给你煮碗长寿面啊。”林谦道:“好”,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慢下来。杨阔和陆羽都忍俊不禁。过了一会儿,林谦停筷道:“舅舅,舅妈,我待会儿想去看看我爹娘。”

这两年每个节日,生日,还有林穆夫妇忌日的时候林谦都要去看他爹娘,杨阔和陆羽见他不像以前那般哭闹,也不拦着他,只是每每听他这么说心里都酸涩无比。杨朔和林谦关系亲厚,忙道:“我也去。”杨阔道:“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林谦道:“好。”陆羽道:“吃了长寿面再去。”林谦笑着“嗯”了一声。

几人吃过饭,杨阔和陆羽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祭奠林谦的爹娘。林谦一到爹娘灵位前,忙道:“爹娘,谦儿好想你们。”陆羽道:“谦儿,你爹娘在那边肯定也时时记挂着你呢,你要开开心心的,他们才能放心。”

林谦对陆羽笑道:“嗯,谦儿明白”,又转头对着灵牌,道:“爹娘,今天是谦儿的生日,舅妈让人做了好多好吃的,谦儿好高兴,还有谦儿现在每天都练剑,舅舅说谦儿拿剑的时候和爹爹很像呢,舅舅说爹爹是大英雄,谦儿长大了也要像爹一样。”

杨朔道:“姑父,姑姑,谦儿的剑练得比我还好呢。”杨阔听林谦说话,心里甚是安慰,道:“妹妹,妹夫,你们可放心了,谦儿他很懂事,不仅剑练得好,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几人在林穆夫妇灵位前待了一会儿,杨阔道:“咱们出去吧。”

杨朔和林谦毕竟是孩子,难免贪玩,今天是林谦生日,知道杨阔夫妇不会忤逆他的心愿,林谦灵机一动,道:“舅舅,我想去外面玩一会儿”,杨朔也忙道:“我想和表弟一起去。”杨阔想到今天是林谦生日,不想叫他失望,便道:“那好吧。”林谦笑道:“谢谢舅舅。”杨朔和林谦对视一眼,满脸狡黠,杨阔和陆羽看了,当真哭笑不得。陆羽道:“不能回家太晚了,要不然我们要担心的。”杨朔和林谦齐道:“好。”

林谦和杨朔出庄后,杨朔忙道:“我知道那边村子里有一个湖,我们去打水漂玩儿,怎么样?”林谦道:“好。”二人一路奔到湖边。林谦道:“咱们怎么玩儿?”杨朔道:“打水漂自然是比石片在水面上弹的次数啦,谁的次数多谁就赢。”

林谦道:“那要是弹的次数一样多呢?”杨朔道:“那就比谁扔得远”,片刻又道:“谁赢的次数多谁就赢。”林谦道:“那好,如果我赢了你要给我买陀螺。”杨朔道:“好,那要是我赢了怎么办?”林谦道:“你想要什么?”杨朔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要什么,便道:“你给我做个弹弓吧。”林谦道:“好。”

二人定好规矩,各自挑了一堆石片,欲要比赛。杨朔先拿了一块石片,身体向后一倾,手臂和身体斜错开,半蹲着瞄了一会儿,手臂施力把石片往湖中射去。只见水面上泛起一个又一个涟漪,林谦紧盯着水面,数道:“一,二,三,四,五”,片刻,见水面没有波动,拍手道:“表哥你打了五个。”

杨朔颇为满意,道:“该你了。”林谦拿起石片,学着杨朔的姿势将石片掷出,杨朔也紧盯着水面,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有些失望道:“你打了七个。”林谦开心不已,叫道:“我赢了我赢了。”杨朔道:“这才第一次呢,我们再来。”林谦道:“好。”杨朔道:“咱们在地上记下赢的次数,最后再看谁赢。”林谦也道:“好。”

二人各有输赢,又都不肯相让,一直在湖边玩了快一个时辰。二人玩得正高兴,却听得村子一处传来争吵声。一男孩道:“这只鸡是我家的,你们把它还给我们。”另一个男孩道:“你凭什么说这只鸡是你家的?谁不知道你家穷啊?养得起鸡吗?这只鸡准是你们偷的我家的。”

另外一个男孩儿附和道:“哼,我爹娘说没娘养的野孩子就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林谦听得那人骂旁人是“没娘养的野孩子”,怒不可遏,忙道:“表哥,我们过去看看”,拔腿就跑,杨朔也忙跟了过去。又听得另外两个男孩不停叫着“野种。”

最先那男孩怒道:“你们再说我就打人了。”另一男孩道:“你们本来就是没娘养的野种,我们就说了,怎么着?”过了片刻,只听得那个男孩又道:“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们不打死你。”一个女孩儿登时大哭。

杨朔和林谦知道他们已经打起来了,跑得更快,不多时就到了那几人面前,只见四个男孩正在殴打另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孩,那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另一个同样穿着破衣烂衫的女孩儿站在旁边大哭不止,两人立刻就分清了敌我,林谦怒道:“你们住手。”

那四人听得这声怒喝,登时住手,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向林谦和杨朔,见他们身着锦衣,比自己身上穿的要华贵许多,知道他们是富贵公子,原本还有些怒气,此时全消失了,其中一个男孩道:“你们干嘛?”林谦道:“不准打人。”

林谦此时说话颇有气势,那四人心里竟有些畏惧,旁边的女孩登时收泪看着林谦,见他威风凛凛,顿生敬意,又见他保护自己和哥哥,心里涌出一股暖意。那男孩道:“他们是小偷,偷了我家的鸡,我为什么不能打他?”那挨打的男孩道:“那只鸡是我爹买的。”杨朔道:“听到没有,他们不是小偷。”

那男孩道:“他家那么穷,才买不起鸡呢”,说完指着旁边的屋子道:“不信你们自己看。”杨朔和林谦两人这才看到旁边的屋子,果然破烂不堪,杨朔道:“那又怎样?你又凭什么说这只鸡是你家的?”

那男孩本就是无理取闹,此时自然语塞,怒道:“他们不过是村里的野种,他们的娘亲都不要他们,你们干什么帮他们?”林谦气道:“你骂人就是不对,我们当然帮他们了。”那男孩也被激怒了,道:“你们再多管闲事,我们连你们一起打。”

杨朔此时也生气了,怒道:“打就打,谁怕谁啊?”那四个男孩果然一齐跑过去,欲要揍他们一顿,杨朔和林谦是练过武的,自然不怕他们,那四个男孩气势虽大,但打得毫无章法,杨朔和林谦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倒在地,杨朔道:“有本事你们再叫几个人来啊。”那四人咬牙切齿,顾不得抓鸡便落荒而逃,嘴里还不忘威胁他们要回去告诉爹娘。

另外那个男孩和女孩这才走过道:“谢谢你们。”林谦道:“不用客气,是他们欺人太甚。”这两个孩子男孩叫韩天,女孩叫韩秋月,因为家中极为贫困,他们的娘亲不堪忍受一贫如洗的日子,生下小女儿后就抛弃了他们父子三人,改嫁了,所以这俩孩子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其他人见他们家贫,时常欺辱他们,像杨朔和林谦这般护着他们的人,除了父亲,再无旁人。

兄妹俩心里感动,对杨朔和林谦有几分亲近,韩天道:“你们叫什么名字?”杨朔道:“我叫杨朔。”林谦道:“我叫林谦。”韩秋月道:“你们要去我家玩吗?”林谦道:“我们在那边打水漂,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玩。”

杨朔道:“我们还是先回家吧,待会儿他们把大人叫来,我们可就打不过了。”林谦道:“可是我们打水漂还没分出输赢呢。”杨朔道:“那万一爹娘知道我们在外面跟人打架,罚我们怎么办?我上次跟人打架,爹娘一整天都没让我吃饭呢。”林谦无奈道:“那好吧”,又对那两个人道:“那我们先回去了。”兄妹俩无奈道:“好。”

韩秋月道:“那你们以后来找我们玩,好么?”杨朔和林谦齐道:“好。”韩秋月高兴不已,道:“那你们先回去吧,别被罚了。”杨朔和林谦“嗯”了一声,正欲离开,韩秋月突然道:“等一下。”二人不明所以,道:“怎么了?”韩秋月也不说话,跑进屋去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递给他们,道:“我家没有别的东西,你们拿着吧,今天谢谢你们。”杨朔道:“我家有很多鸡蛋,不用啦。”因为村里人常嫌弃韩家贫穷,韩秋月又是女孩子,心思颇为敏感,此时听杨朔这话,以为杨朔嫌弃这两个鸡蛋,心里失望,低头不语。

林谦见她不开心,道:“你给我吧,我拿回去让舅妈煮了吃。”韩秋月欣喜不已,抬眼望着林谦,心生暖意,笑道:“给。”林谦道:“谢谢你。”杨朔心里着急,道:“你们还有事吗?”韩天道:“没有了。”杨朔道:“那我们真的要走了。”韩天道:“好。”

杨朔和林谦一边挥手一边转身离去,二人跑出几步,韩秋月叫道:“你们记得下次来玩儿啊。”杨朔和林谦齐道:“好。”韩天道:“他们真是好人。”韩秋月笑道:“嗯,哥哥,以后我们就有朋友了对不对?”韩天道:“他们愿意跟我们一起玩,那就是朋友了。”韩秋月道:“希望他们快些过来,我喜欢他们,特别是那个林谦哥哥。”

杨朔和林谦走了一会儿,忽听得树上传来一声“小娃子身手不错啊”,二人朝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却不见人影,好奇不已。杨朔道:“谁在说话?”林谦道:“老爷爷,你在跟我们说话么?”

二人听到树叶沙沙作响,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高处的树叶丛中窜出来,倏忽间就到了二人面前,二人定睛一看,果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老人右手拿着一个棕色的酒袋,左手捋着自己的白胡子,满脸笑意,亲和地说道:“小娃子,你怎么知道我是个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