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轻舟,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江南风景秀丽,宛如山水画般,宁静淡雅,却又不失盎然生机,浙江绍兴便是这山水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绍兴一条傍水而建的街巷上,烟青色的屋瓦连成一片,与幽幽绿水极为相称。林府安然坐落于街巷一隅。
这日,林府内聚集了各门派的当家人物,人声鼎沸,吵嚷声打破了江南水乡的闲适清静。一个身着青布衣袍,慈眉善目,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端坐在主位上,眉头紧蹙地看着堂下众人。
翠微派掌门左云天,昆仑派掌门刘玄清,紫霞派掌门范俞,无量派掌门薛松,点苍派掌门齐逸风,青城派掌门李岩,丐帮帮主张荃,神刀门门主白云海,另有许多武林豪杰,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在此。
李岩作为此行的领头之人,率先开口道:“林大侠,家师不幸死在萧庭手上,青城派若不是无力报仇,也不敢惊扰林大侠,还请林大侠为青城派做主。”齐逸风与林穆情同手足,此行并非来求他报仇,而是担心他宅心仁厚,轻易答应青城派的请求,招来祸端。现下不待林穆开口,齐逸风便道:“李掌门,吴掌门遇害,实在令人心痛,但这毕竟是青城一派的恩怨,若是各个门派结了仇都来求林大侠,林大侠恐要手忙脚乱了。”
左云天道:“齐掌门此言差矣,吴掌门一事虽是青城派私事,但萧庭杀了各门各派不少英豪,这等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倘若一再纵容,武林中定会掀起更大的腥风血雨,林大侠贵为武林盟主,岂能袖手旁观?”范俞道:“左掌门所言极是。”薛松也道:“在下徒儿也是萧庭那恶贼所杀,只恨我这做师父的无能,不能手刃仇人,替徒儿报仇,才千里迢迢跑到绍兴来求林大侠。”
李岩道:“林大侠,堂下许多人都和萧庭有血海深仇,青城派不敢以一派之事为难林大侠,但这么多门派前来相求,想必江湖中还有许多未及赶到绍兴的英雄,难道林大侠当真不讲情面么?”堂下众人尽皆附和,齐逸风道:“这……这怎能怪林大侠不讲情面呢,林大侠与萧庭并无恩怨,如何无端出手?”刘玄清道:“林大侠身为武林盟主,自当维护武林正义,岂能说是无端出手?”
堂下一人见林穆踌躇不决,齐逸风又替他多番推诿,叫道:“林大侠,我等敬你武功盖世,一致奉你为武林盟主,但这盟主之位,需德才兼备的人才能当得,倘若林大侠不愿为武林主持公道,就请让出盟主之位。”齐逸风怒道:“你,莫非这盟主之位你就当得?”那人道:“在下才疏学浅,自是当不得,但江湖中人才济济,自有人当得。”此话一出,堂下一片哗然,各大门派的掌门都不做声,但不少好汉随声附和。
林穆静坐在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才开口道:“林某不才,得天下英雄垂青,推为武林盟主,但林某并非贪图虚名之人,这盟主之位不要也罢。”堂下之人大惊,左云天等人忙道:“林大侠,万万不可。”
林穆接着说道:“但诸位所言,合乎情理,我与各门派都有些交情,承蒙各位看得起,同来找我,于情,我不该坐视不管。萧庭杀害武林中不少正派侠士,有违侠义之道,江湖中人人都该伸张武林正义,于理,我更不能置若罔闻。”
堂下之人大喜,都道:“这么说林大侠是答应了。”齐逸风知道萧庭武功高强,心里有些担忧,忙道:“大哥三思。”林穆当初被推选为武林盟主,实是盛名之下,却之不恭,原就心不在此,自然对江湖中事极少过问,现下这盟主之位却让他骑虎难下。
林穆朝齐逸风摆摆手,对众人道:“诸位既将血海深仇托付于我,我自当竭尽全力,但各位需得答应,无论我与萧庭一战结果如何,他与诸位此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诸位莫要多生是非。”众人兴高采烈,喜道:“这个自然。”
薛松道:“天机派的人没来,我等消息不灵,不知萧庭那恶贼现在何处?”李岩道:“萧庭月前在平江府城杀了家师,兴许还在江南一带。”范俞道:“我们既找不到他,不如让他来找我们。”李岩道:“此话何意?”
范俞道:“待林大侠决定何时何地与萧庭作战,咱们再写帖子将消息放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几日就会传到萧庭耳中,他若不来,定会叫武林同道笑掉大牙,我听闻萧庭性子十分傲慢,定不愿叫天下人看了笑话,纵是刀山火海,也必会准时赴约。”众人都道此计甚妙,催促林穆决定作战的时间地点。
林穆思虑片刻,道:“永嘉十二峰。”林穆心想:“既是约战,需得公正,倘若萧庭身在远处,赶到永嘉必定人困马乏,那时与他交战,占尽便宜,即使胜了,也实在胜之不武,不如将日子定得迟些,他赶到永嘉后也能养精蓄锐”,便道:“三个月后。”李岩道:“甚好,既如此,咱们即去下战帖。”众人这才纷纷离去,唯齐逸风留了下来。
齐逸风道:“大哥,世间恩仇之事错综复杂,实难分明,你又何必揽在自己身上?”林穆道:“贤弟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也看到了,萧庭与武林正道恩怨颇深,我既是武林盟主,这一战便是在所难免的。”
林夫人见众人离去,已猜到了林穆的决定,忙走进大厅。齐逸风见到她,忙道:“许久未见了,嫂子可好么?”林夫人道:“我很好,贤弟别来无恙?”齐逸风道:“无恙,无恙。”林穆见她面有担忧之色,唤了声“夫人。”
林夫人道:“你我成亲多年,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若要你枉顾道义,那是万万不可的,他们一来我就知道会是如此,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会阻拦。我素知你武功厉害,但武林中这么多英雄豪杰都对付不了萧庭,他也必不简单,为妻担心也是难免的,你定要多加小心,我和谦儿都不能没有你。”
林穆听夫人所言句句情真意切,想起这几年她为林家操劳,全无怨言,对自己总是这般理解支持,宁愿强忍心里的忧虑也不愿妨碍自己的决定,心里十分感动,伸手搂着她,道:“多谢夫人体谅,我自会小心。”
齐逸风见他们夫妻互相扶持,心里顿觉温暖,道:“嫂子贤惠是大哥之福,不知谦儿现在何处,我可是好久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我?”林夫人想到孩子,虽仍然忧心,但也难掩幸福,笑道:“你这做叔父的一年到头也不来看看他,这可难说了。”
齐逸风哈哈大笑,道:“谦儿三岁了吧。”林夫人笑着“嗯”了一声。齐逸风道:“嫂子且说他在何处,我这就看他去。”林夫人道:“在后院玩儿呢,我带你去。”齐逸风笑道:“好。”
齐逸风和林穆夫妇一同到了后院,见几个下人正陪一幼童戏耍,幼童见到林穆和林夫人,忙跑过来道:“爹娘,你们和谦儿一起玩,好不好?”林穆俯身把孩子抱起来,对着齐逸风,道:“谦儿,你看这是谁?”林谦道:“叔叔。”
齐逸风听他如此说,当真不知道他究竟记不记得自己,伸手接过林谦,道:“谦儿,叔叔还给你买过拨浪鼓呢,你可还记得?”林谦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记得了。”林夫人笑道:“你上次来他还不足两岁,哪能指望他记得”,又对林谦道:“谦儿,这是你齐叔叔,他是你爹爹的好兄弟。”林谦道:“齐叔叔好。”
林穆看着妻儿,有些忐忑不安,心想:“此战胜负难料,我需得做些准备,倘若真有不测,也不可苦了妻儿”,便道:“谦儿,你在这里陪着你娘,爹和齐叔叔有些话讲”,又对林夫人道:“夫人,你吩咐下人准备些酒菜,晚上为贤弟接风洗尘。”林夫人将林谦抱过来,道:“好,我自会安排的。”
齐逸风随林穆到一亭中坐下,道:“大哥支开嫂子,可是有事要交代?”林穆道:“愚兄有件事想拜托贤弟。”齐逸风道:“大哥有事,但说无妨,以你我的交情,即便是刀山火海,小弟也在所不辞。”林穆道:“愚兄先行谢过贤弟了。”
齐逸风见他面色凝重,知道此事定然不小,正色道:“大哥且说。”林穆道:“我与萧庭一战,祸福难料,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恐连累夫人和谦儿受苦,倘若我有什么不测,还请贤弟代为照料他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