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施恩(1 / 2)

次日一早,段思源夫妇安排好庄中事务,便和吴量一起带着段浪同往青城派,吴量和段夫人自乘一匹马,段思源带着段浪同乘一匹。四人行了两个时辰,已到午时。段思源见前方马道上一面酒招子若隐若现,便道:“大哥,夫人,咱们到前方酒馆用过午饭再继续赶路吧,也好让马歇歇。”吴量和段夫人都道“好。”

四人行到酒馆处,将三匹马拴在一棵大树上,自行走进酒馆,未见酒馆老板,只见右侧一个黑衣公子正襟危坐,悠然自得地饮酒,桌上摆了几样下酒菜,这公子背对着他们,看不到长相,但见其举止神态优雅从容,手上并无任何兵刃武器,想必是个儒雅的书生。

段思源大声招呼道:“老板,来客啦。”内堂里传来一声:“来嘞”,片刻后一个头戴白巾,身着短布黑衣,约莫三四十岁的汉子走出来,道:“几位客官请坐,吃些什么?”吴量道:“这种马道边的小酒馆,谅你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就随便上几个马马虎虎的小菜,再来一斤竹叶青吧。”老板道:“好嘞,客官稍候。”

片刻后老板托着一只木盘出来,木盘上有一壶酒,杯碗各四只。老板将酒放在桌上,在段思源等人面前放了杯碗,又一一为他们斟酒,到段浪处时,段思源伸手挡道:“小孩子莫饮酒。”老板道:“说得是,客官稍候,我去给小公子烧壶茶来。”

老板起身时将段浪面前的酒杯带落,一声脆响,杯子摔碎在地,段浪猛然受惊,一个激灵,老板忙道:“瞧我这笨手笨脚的,真是对不住,吓着小公子了。”段夫人道:“把碎片收拾了,莫要再咯着孩子,你自去吧。”老板道:“是,是,是。”段思源和段夫人非习武之人,那汉子又掩饰得极好,夫妇二人自然看不出他是故意为之,不过吴量却是瞧在眼里。

老板刚进内堂一会儿,十二三个汉子,个个提着大刀,从对面树林中跑出来,不一会儿便到了酒馆门口,将酒馆围住。段思源等人慌忙起身,方知不妙,段浪毕竟年幼,被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段夫人对江湖事知之甚少,见这场面,心惊不已,忙道:“夫君,这下如何是好?”

段思源暗忖:“强盗和客栈老板勾结,谋财害命的事不在少数,想是那老板见我们穿着华贵,突生歹心,欲讹些银子”,段思源觑了右侧那黑衣公子一眼,但见他仍气定神闲地喝酒,又想:“莫非此事与他有关,可看他的模样,全不像山野强盗。”段思源不及细想,道:“大哥,我和夫人全不会武功,还得仰仗你了。”

段思源话音刚落,对面为首的大汉便哈哈大笑,道:“吴掌门果然信守承诺,将这姓段的带来了,事成之后,段家家财虎鲸帮与青城派对半分”,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段思源和段夫人大惊,看了吴量一眼,见他满脸堆笑,登时脸色煞白,段思源悔恨不已,心想:“段家基业要败在我手上了,我死不足惜,却连累夫人和浪儿陪我丧命,如何是好”,急道:“大哥,小弟对你敬重万分,待你和青城派更是不薄,你何故害我等性命?”

吴量笑道:“贤弟饱读诗书,树大招风的道理莫非不懂得?”段夫人怒道:“夫君,此等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小人,你何必再叫他大哥?”段思源心里也恨毒了吴量,可他知道此时只有吴量才能救他妻儿性命,只得忍辱道:“大哥,你我兄弟一场,段家产业我可悉数给你,你若定要我性命,我亦无怨言,但求你可怜我妻儿,饶他们一命。”

吴量笑道:“斩草除根的道理,贤弟也不懂么?”段思源怒火中烧,再难遏制,骂道:“卑鄙”,“鄙”字还未说完,已经伸拳往吴量脸上打去,但他如何是吴量的对手?吴量伸手抓住他的拳头,将他狠狠往外一扔,段思源正倒在那群汉子面前,段夫人惊呼一声“夫君”,段浪哭得更凶,直叫“爹”,段思源满身泥尘,已然狼狈至极,见妻儿如此,更是心如刀绞。

吴量道:“钱帮主,还不动手,在等什么?”方才说话那汉子笑道:“吴掌门可真仗义啊,对自己的结义兄弟也这般不留情面么?”接着又哈哈大笑,道:“不过我虎鲸帮只在乎黄金白银,旁的事一概不管”,转头对段思源道:“姓段的,今日你就认栽吧。”话刚说完,便挥刀向段思源砍去。

段夫人和段浪早已泪流满面,段夫人嘴里不住地说着“不要”,若非被段浪抱着,早已飞奔过去,欲和段思源一同赴死。说时迟,那时快,那钱帮主的刀将要砍中段思源时,大刀登时落地,钱帮主向前一倾,倒地不起,众人悉数大惊。

其中三个汉子忙上前,翻转过钱帮主的身子一看,只见他喉咙正中插了一根筷子,人已经死了,众人面面相觑。段思源趁机爬起,向酒馆内跑去。没人看见那根筷子从何而来,方才钱帮主离段思源最近,那些汉子都道是他杀了钱帮主,此时更不肯放过他,定要砍死他为钱帮主报仇,咒骂声顿起,段家三口无不吓得面色惨白。

这时坐在右侧那黑衣公子轻拍一下桌子,吴量和段夫人方才注意到他。刚才他右手一掌打在桌上,竹筒中的筷子悉数弹起,此时只见他左手一掌,所有筷子立时横在空中,左手往前轻送,筷子飞出,刹时间虎鲸帮的人全部倒地不起。

吴量大骇,其实他要杀段思源一家轻而易举,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不想在江湖中落个谋害兄弟的骂名,欲等虎鲸帮的人杀了段思源一家后再杀了虎鲸帮的人,如此,既可得到段家全部家产又能以为兄弟报仇为名在江湖中挣个仁义的名声,可谓一举两得。如今计划落空,他更不能留活口,否则今日之事定会传遍整个江湖,日后他再难做人。

吴量走到那黑衣公子身侧,道:“尊驾是谁?竟然坏我好事。”那黑衣公子仍自顾自地喝酒,既不转头看他,也不答他的话。吴量怒道:“我道尊驾多厉害,竟敢与我青城派作对,没想到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连姓名也不敢留下。”

那黑衣公子这才停杯,冷哼了一声,左手一掌,吴量登时飞出几丈远,那黑衣公子方才开口道:“区区一个青城派,我萧庭还不放在眼里。”萧庭为了让吴量听见,运足了内力,说话时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吴量虽在几丈外,却字字听得分明,惊惧不已,正欲起身逃走,萧庭右手隔空一掌,吴量登时气绝。

萧庭先前本是为了把那句话说与他听才留了几分力,现下话已说完,岂会留他性命?段思源心惊不已,昨日吴量与他聊起萧庭,说此人武功高强却狠辣无情,今日竟这般巧合,被他所救,段思源心想:“萧庭武功高强不假,却绝非吴量口中那种无情无义的奸贼,否则岂会出手救我段家三口?”

段思源和段夫人忙拉着段浪走到萧庭面前,现下才见到他的正面,没想到刚才仅凭十几只筷子杀了虎鲸帮众人的,竟是一个眉清目秀,长相俊逸,玉树临风,约莫二十八九岁左右的年轻人,但见他剑眉星目,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摄人的威严。

段思源和段夫人本以为今日会丧命于此,没想到有此奇遇,大喜过望,不由双目含泪。段思源道:“多谢恩公救我一家老小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段夫人也道:“我家就在平江府城段家庄,恩公若不嫌弃,可到庄中坐坐,也好让我夫妇二人聊表感激之情”,又转头对段浪道:“浪儿,快跪下,谢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段浪正欲下跪,萧庭开口道:“不必谢我,那些人吵吵嚷嚷,打扰我喝酒,我看他们不顺眼,才出手杀了他们,并非要救你们”,说完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子扔在桌上,转身走出酒馆,朝林中走去。段思源和段夫人惊讶不已,道:“这……”,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段思源才开口道:“今日有惊无险,多亏了恩公,他不图你我报恩,咱们只得日后寻了机会再感激他,现下先回段家庄吧。”段夫人道:“只好如此了。”段夫人侧头看到段思源满身泥土,想起方才的遭遇,不禁泪眼朦胧,扑到段思源怀里,哭道:“夫君,刚才我可真是怕极了。”

经此一事,段思源倍感失而复得的喜悦,抱紧夫人,抚慰道:“都怪我瞎了眼,交了吴量那种无耻小人,连累夫人和浪儿受惊,所幸咱们一家三口平安无事”,说完又松手,俯身抱起段浪,道:“咱们回家吧。”段浪惊魂刚定,道:“爹爹,已经没事了么?”段思源道:“没事了,浪儿今日吓坏了,回去爹爹叫人做你最爱吃的八宝鸭,好不好?”段浪开心地拍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