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涵韵没有久留,起身离开了。叶韵看着她的背影,左手一捏。
纸质的咖啡杯并没有变形,反倒是滚烫的液体一不小心溅到了手上,烫红了一整块皮肤。
叶韵抬起手瞧了瞧,抿了抿嘴。许久后,终于走出了咖啡厅,反而到了街对面的酒吧。
“这小妞漂亮啊,来玩玩吧...”
不远处的小巷里,满口黄牙的醉鬼撇下台球杆,踉跄前行,掂手就要抬起一个漂亮女孩的下巴。
那女孩眉头一皱,不留痕迹的向后一退。
女孩的脸上染上一层诡异的笑容,闻者那股刺鼻的酒味,突然朝着他小腿狠狠一踢。醉鬼吃痛,一下歪倒在地上,似乎是晕了过去,再也爬不起来。
女孩抬腿进了酒吧。调酒师给她调了一杯鸡尾,不经意的一瞥就发现远处已经烂醉如泥的叶韵。皱了皱好看的眉,插着腰去兴师问罪,得到的只有一声嘀咕嗫嚅。
“二——哥——”
叶芸在他耳边大吼了一句,醉醺醺的那人就抬起头来,眼睛仍旧清明通澈,只是不复以往的黯淡内敛,亮晶晶的像是天空中的星星。
他不是高兴,也不是伤心。反而是一种咸酸苦辣参和的感觉。道不清,言不明。多年来的乐感一下就被自己的一场演奏全盘否定,他的风格也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稳定成熟。
原来,他还有无限的可能。
原来,他一直将自己束缚在牢笼之中,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那一潭湖水的小小天地,从未踏出过那片阴霾。
所以,这汪水,并不是自己?
那自己是什么呢?
叶韵不知道。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一个人动作轻柔的将自己扶着往外走,不一会另一只胳膊也多了一个支撑的肩膀。叶韵并不常喝多,平时顶多就是品两口红酒,这还是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
叶韵浑浑噩噩的被人扛上了车,又迷迷糊糊的被扛到了某处。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此时回家——叶家没有喝酒的习惯,如果被父母发现自己喝的烂醉如泥,怕是又少不了一顿指责。
载沉载浮间,叶韵突然开始哼起小曲,很简单的小调,却充斥着从心底而发的喜悦。平日里的沉闷一扫而光,开始叨叨起来:
“我跟你说啊。那个光头指挥,每次都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明明四周的灯都是照在他身上的,却还是数他的头最亮...”
不知何时取而复返的洛涵韵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单手操纵着方向盘,空出右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没有反应。
知道他刚刚所说不过是呓语,反而更容易接受。轻轻的嗯了一声,继续目视前方。
喝酒乱性,这倒是真的。平日里那般缄默的人在那里喋喋不休,实在是好笑。
好笑吗?
洛涵韵刚要笑,但是看着他凌乱的衣衫,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自己活得累,他又何尝不是呢?
一个与给自己订好的人生轨迹背道而驰,倔犟而又顽固,一路逆流而上,不敢停歇,只怕一不小心就被打回原型。
一个顺着激流的浪涛跌跌撞撞,自己前行的力量抗不过那股顺流,在翻滚之中不断的狼狈跌倒。不多时就伤痕累累,已经是憔悴不堪。
何其相像,何其不像。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长大了,成熟了。埋在心中的情愫已经顺着血液流便全身。不断的冲刷之中,不但没有变淡,反而愈发浓郁,像是珍藏的葡萄酒,埋在最低的深处,却渐渐发酵,直到香味萦绕鼻尖,再也化不开。
他纯粹,内敛。如海般包容着万物。无论是孤独,寂寞,苦恼,嫉妒,还是烦闷,都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出。
干净,一如多年前的初见,他朝着自己咧嘴傻笑。
低调的黑色汽车压过马路,踏遍大街小巷。看那风水轮流转,似叶片翻飞。一片静谧之中余光瞥见他呼呼大睡,只叹落花有情,流水无情。
第二天的早晨,是一片氤氲。白蒙蒙的雾气笼罩了大地,混沌如同鸿蒙初开。叶韵头疼的厉害,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陌生的景色。
现代风的装修,厚重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景色。空荡荡的房间摆放着几件昂贵而又精致的家具,更多的却是寂寞的空气,缓缓流通。阔气有余,温馨不足。
回想半天,仍旧是想不起昨天的经历。叶韵伸出右手推开房门,入眼是空荡荡的走廊,铺着花纹简单的波斯地毯。
顺着楼梯而下,隐约能够听到窸窣的声响传来。
这是一股油烟气息,淡淡的,但是温馨。叶韵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陌生的环境,那股味道却像是定心丸般在心中沉下,令人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