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兄。”这程少东家一进来,忙双手抱拳朝顾明行了个礼,后又微微侧身,依旧弓着腰,问道:“这可是顾兄说的杜娘子。”
“正是。”顾明点点头,待两人见过礼后说道:“今日我带她来正是想让你掌掌眼,看看她的绣帕之类的东西可能够放在你们程家绣坊卖。”说着就从袖里掏出了几面绣帕。
月芝眼不错的望着程少东家的手上动作,心里忐忑不已,这绣帕正是她这几天日夜缝制的,因着许久未碰针线了,手已经生的练了好久,废了好些帕子才寻着些感觉,连着忙了几天勉强绣出现在这几面,也不知能不能过程少东家的眼。
程少东家拿着绣帕状似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说道:“这绣艺确实好,就算叫我们绣坊里最好的绣娘绣怕是都绣不出来这神韵,杜娘子果真心灵手巧。”
话音刚落,顾明就急着说道:“既如此,这帕子你们绣坊是收还是不收?若收的话又怎样收?不收的话,那我们……”
“收,收,自然是收的。”程少东家将帕子轻轻的放在来福托着的托盘里,接着打开了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九十月的天,并不炎热,程少东家却偏偏一摇一摇的,慢吞吞的半天才说道,“杜娘子的手艺好,说少了我怕娘子寻了别家,这样吧,工钱就随了我们绣坊最好的绣娘,一月……一贯钱如何?”
一月一贯,这在吴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丫头一个月的月例,但在如今的月芝眼中已经是极多了。
她起身福了个礼,笑道:“这自然是好的,如此多谢程少东家了。”
“行,那娘子就随来福去取物件吧,详细的他会向你交代。”说完,扇子一挥,又合了起来。
月芝瞧出这程少东家是有话要与顾明说,忙点点头,带着玉姐儿一起跟着来福退了出来。
厢房里的两人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人走远了之后才开口说话。
“顾兄,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杜娘子?长得果真标志,眉是眉,眼是眼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都生得好,对得起你这一盘苦心。”程越边说边翘脚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扇子,扇子一开一合,唰唰作响,“只是,她这些绣活该怎么处置?当真放在我家绣坊卖掉么?”
顾明闻言,眉毛上挑,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自然是你先叫人收着,我自会派人来取。”说完生怕一脸嬉笑的程少东家并不将这件事当回事,压低声音道:“莫要弄丢了,卓然。”
卓然是程越的字,顾明轻易不叫他的字,只在极其正式的时候才会唤。因此程越听了这话很快就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起身将起了褶的衣服抖了抖匀称。
“如此上心,看来我家清云可是要失落了。”
清云正是程越的妹妹,嫡生的姑娘,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很是得程老爷的喜欢,若是吵闹着要星星,程老爷就不敢给她摘月亮,宠的是越发没了章法。
程家人人都拿这大小姐没办法,哄着她,顺着她,可顾明却不吃她这一套,每次见了都只是淡淡的,依礼见过之后便不再过多理睬她,虽冷淡却让人挑不出错来。
顾明呷了一口桌上的茶,茶是今年新采的君山银针,色泽金黄光亮,茶盖一掀清鲜的香气扑鼻而来,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竖立,形如群笋出土,又像银刀直立,待得口中的茶慢慢的入了喉,才幽幽说道:“我与她从未有过什么,你莫要在她面前乱说。”
“这是自然,兄弟我何曾乱嚼过舌根子。”
顾明瞥了一眼,点点头,又闲谈起了生意。
虽两家一家事做绣坊生意,一家药材生意,但这世道,人哪会嫌财多,自然是哪门赚钱就做哪门,因此,程家绣坊也有顾明的一份股。
“此事你做主就好,绣坊生意还是你在行。”说完顾明就迈步出了厢房。
月芝早已领好了相干的东西,见两人迟迟未出来,自是知道他们还有事要相商,便带着玉姐儿在后院里坐着看花。
到了这个时节,花已经谢的差不多了,只看着一些残花败柳,极易勾起人的愁绪。
玉姐儿人还小,懵懵懂懂,自是没有这些不愉,看着看着就挣扎着下了地斗蚂蚁去了。
可月芝却是不能够不多想的,毕竟自打稀里糊涂的重活一世之后她一直为着各种事情劳心,也未有时间悲春感秋,而如今心中的担子落了下来,又逢这萧瑟的景象,一时间便多想了些。
‘也不知吴家怎么样了?’月芝两指钳着一朵枯萎了的红花,闷闷的想着。虽当时恨不得与吴家恩断义绝,再不相往来,但十年夫妻,感情岂是说没就没的,更何况还有一个玉姐儿,虽说长得像自己,可若是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寻到与吴周相像的地方。
月芝的心事缠缠绕绕,想完了吴家,又想到了自己,如今活儿也寻着了,生计算是不愁了,总算可以好好的过日子了。